翌日一大清早,秦君驷就出了宫,登门拜访公子虔。
时候尚早,听闻公子虔还没起床,秦君驷就在客堂一直等着。他坐在蒲团上,翘着二郎腿,姿势很是不雅地打瞌睡。
秦君驷本可以离开的,奈何就这样一直苦苦等了半个时辰。若非他是有求于人,对方又是自己的伯父,秦君驷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了!
恍惚之间,秦君驷嗅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的味道,似身处于花园当中。不过早就食髓知味秦君驷,还是能嗅得出,这是女儿家的体香!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正蹲在面前,摆弄着桌案上的茶具,后边一挺一撅的,宛如俏生生的兔子,又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让秦君驷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发痒。
“你是?”
“呀!君上,你醒了。”
少女好似受惊的小鹿一般,连忙起身。
看着少女身上的装束,秦君驷摸了摸还没长胡须的光洁下巴,笑吟吟地道:“你是寡人的堂妹?”
“啊?君上是如何得知的?”少女愣道。
“寡人的公伯多年闭门不出,素来孤僻,家中只有仆役数人,未有几个婢女。你身上的穿着可不像是婢女,再者,公伯似乎不近女色,故而寡人可以断定,你也并非是公伯的侍妾。思来想去,你只能是公伯之女。”
顿了顿,秦君驷又道:“不过,寡人倒是很好奇。局寡人所知,公伯只有一子,且早夭,而后终生未娶,终生未有所出,何以还会有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莫非,你是公伯的私生女?”
少女浅笑道:“父亲说君上自幼聪明伶俐,有识人之明,远见卓识很不一般,小女本来是不甚相信的,可是今日一见,君上还真是名副其实呢。不过,君上,小女可不是父亲的私生女。小女名唤嬴姜,是父亲收养的女儿。”
“养女?”
“是的。”
听见嬴姜点头称是,秦君驷看着她的目光不禁一阵火热,就跟饿狼瞅见了小羊羔一般,恨不能将她吞到肚子里去。
嬴姜本是生得极美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脸蛋精致,冰肌玉骨,身材已经初具规模,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再加上禁忌的感觉,多年不近女色的秦君驷,怎能不怦然心动?
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如今面临的困局,秦君驷又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秦君驷可没有忘记,自己当日在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所盟之誓言:此生当克己勤勉,自强不息,率我老秦子民,将秦国建为傲视周室天子、中原诸侯之华夏第一大国!
秦君驷的脸色由火热,继而转为冷淡,接着又恢复正常了。
“君上,小女告辞。”
看着秦君驷的神色,嬴姜叹息一声,随后福了一礼,缓缓退出客堂去。
出到外面,在拐角处,迎面而来的就是公子虔。
“父亲。”
“如何?”
“君上不为所动。”
闻言,公子虔微微颔首,随后亦步亦趋的进入客堂。
“公伯!”秦君驷起身,向着公子虔作了一揖。
“君上,请坐。”公子虔回了一礼,随后伸手一指,请秦君驷坐下。
“君上久等了吧?”
“没有。为见公伯一面,嬴驷就是再等上几个时辰又何妨?”
看着秦君驷这般虚伪的模样,公子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道:“君上,你适才跟嬴姜见过面了吧?”
“见过。”
“感觉如何?”
“感觉……”秦君驷故意拖长尾音,暗自思衬了一下,回道:“堂妹生得甚是美貌,我见犹怜,不可方物,想必世间每一个男子见了堂妹这般美丽的女子,都将怦然心动,寤寐求之的。”
“呵呵,君上过誉。”公子虔淡淡的笑道:“嬴姜这般貌美,何以君上不动心吗?”
“这……寡人自然动心。”
“君上可愿意纳嬴姜为妃?”
秦君驷差点被公子虔的这句话呛到,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公伯说笑了。嬴姜是公伯的女儿,是寡人的堂妹,寡人岂能置人伦礼义于不顾,纳自己的堂妹为妃?此举与齐襄公何异?恐嬴驷为天下人所耻笑,贻笑大方矣。”
齐襄公与自己的妹妹文姜的丑事可是名动天下的。
文姜出嫁前,便与其兄齐襄公私通。后来文姜跟随丈夫鲁桓公入齐,又与兄长旧情复燃,如胶似漆,被大舅哥戴了绿帽子的鲁桓公怒斥文姜,随后鲁桓公又被齐襄公密谋害死。
这等丑闻,这等风流韵事,让齐襄公成了千古笑柄!
公子虔却不甚在意,淡淡的道:“这又何妨?嬴姜与君上本无血缘关系,义妹都算不上。嬴姜,是公伯早年收养的女儿,是公伯一个袍泽之遗腹女,嬴姜出生时,其母已经难产而死。公伯甚怜之,不忍其孤苦伶仃的活着,故而收养于府中,嬴姜是公伯看着长大的,君上纳之,当为美谈,何来丑闻之说?”
“公伯折煞嬴驷也。”
秦君驷摇摇头道:“公伯,嬴驷适才即位,日理万机,实在不愿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闻言,公子虔略带赞赏的看了秦君驷一眼,说道:“君上高风亮节,老臣钦佩。君上,老臣听闻,你流落民间之时,曾与一农家女成亲,并生有一子,名壮,对吗?”
“不错。”秦君驷微微颔首,这事儿在秦国不算秘密。
“可是,君上所娶之民女死于非命也,据闻是为君上上山寻药,故而为恶虎所食之的。实在让人不生唏嘘!”
听到以往的旧事,秦君驷不禁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脸色颇为暗淡。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道疮疤,永远无法磨灭的疮疤!
公子虔又道:“若是君上当年没有触犯新法,或者没有被流放于民间,焉能有此噩耗?归根结底,君上昔日之痛楚,皆是卫鞅之所为也。君上何以不为妻子报仇雪恨?”
看见公子虔对自己这般“循循善诱”,挑起自己对于卫鞅的仇恨之心,秦君驷并没有发怒,而是云淡风轻地道:“公伯,过去的,就已经过去,嬴驷纵是心伤,纵是仇恨,纵是报了仇,死者焉能复生?就跟公伯受了劓刑一样,公伯即便杀死卫鞅,大仇得报,心里可能会痛快一时,但是鼻子能再生否?”
“够了!”
被秦君驷这般反唇相讥,饶是公子虔城府极深,定力极强,都已经招架不住,怒喝出声。
秦君驷随之安静下来。
公子虔亦是慢慢的冷静下来,叹道:“君上,老臣失态了。”
“无妨。公伯,嬴驷知道,有些事情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不吐不快。公伯能对嬴驷如此,说明公伯你并没有将嬴驷当作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