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小客栈店面很小,沈知星坐在角落,已经两三个时辰没有见人进来过了。
木桌上有深深浅浅的划痕,店小二无精打采的坐在小板凳上打盹儿,客栈老板不知所终。冷清萧条的气氛同上午她和槐衣去的凤语楼完全不一样,沈知星尝了一口叫的茶水,低头一眼就看见陶杯里漆黑的沉淀物。
沈知星抿了抿唇,将陶杯放了下来。
方才影卫带了话,二哥等下就过来了。今日本该由大哥出来接她们的,但听说老皇帝又拉住大哥商讨些什么边境的事务,便耽搁了。
正想着,客栈半掩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微弱的声音让沈知星精神一振,店小二瞌睡虫被这声音吓跑,却也只是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欢迎客官,不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找人。”进来的人温声说,看见角落里趴着的姑娘眼睛里有了笑意,走过去在沈知星面前坐下,脸上是处变不惊:
“跑的挺远的啊知星,可让二哥找了半天。”
明明沈绥眉眼都是笑着的,可是沈知星就是听见了他话里无声无息的警告。
“槐衣想来的,我陪着她呢。”沈知星挺直的脊背,慌忙给自己摘帽子。
沈绥闻言笑意更浓了,“我正想问问你,小妹去哪里了?知星不是说陪着槐衣出来走走吗,怎么,走着走着小妹又丢了不成?”
他笑的温文尔雅,语气不疾不徐,眼睛紧盯着沈知星,几乎让她无处遁形。
可心里的原因沈知星又不敢说出来,妹妹去安慰被欺负了的良家姑娘这种话……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说得出口?
沈知星抿了抿唇,开始任由自己的思绪放飞,眼神死盯着角落,就是不看沈绥。神经高度紧绷着,就怕沈绥一不小心又给她下套了。沈知星知道自己脑子没有沈绥好使,从小她就知道。
沈绥是将军府的庶子,上头还有一个嫡长子沈蓦,沈蓦善武,继承父业镇守边疆,极少回来一次。沈绥生母虽为二姨娘,可是从小就是养在大夫人身边的,因而和两姐妹关系更加亲密。一直到沈知星他们的亲娘去世,二姨娘暂管府内事务,沈绥才又被接了回去。
可这一点都不影响沈绥捉弄沈知星,一!点!都!不!甚至他还越发肆无忌惮,将军府本就孩童少,在槐衣生病之后能陪着沈绥的就只有沈知星了,天知道这个魔鬼二哥对她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小妹去哪里了?”沈绥问她,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小妹大病初愈还敢让她一个人出门?莫非知星觉得小妹已经完全好了,还是对她完全放心,一点都不担心她再走丢?”
刚刚十七岁的少年声音还有些嘶哑,注视着沈知星里眼睛里的温柔荡然无存,他这个模样显而易见的是生气了。
沈知星猛然醒悟,神色错愣:“对啊,我怎么可以让槐衣一个人……”
不对,她记得她本来是想跟着槐衣去的,但是……
“槐衣让我在这里等她的,她……”
“小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了吗?沈知星,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小妹是怎么走丢的……”沈绥一拍木桌,一开始的温文尔雅装不下去了,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妹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父亲该怎么办?”
沈绥记得清清楚楚,母亲去世小妹失踪,那段时间沈施翼差点熬不过去。
沈知星自然也明白这道理,不过到底也只是才十六岁的小女孩儿,被自家哥哥吼了几嗓子当即忍不住,眼眶慢慢转红。却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已经在打转了的眼泪憋回去。
将军府家的姑娘从来都不哭鼻子。
“好啦,二哥方才是说的过分了些,给你道歉。”到底是心疼妹妹,沈绥低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揉了揉沈知星的脑袋,语气软了下来:“你告诉二哥,槐衣她是往那个方向走的?我们一起去把槐衣找回来,好不好?”
沈知星咬着唇用力的点头,跟在沈绥的后面走出了小客栈。心中暗自发誓,下一次……不,他再也不会把妹妹弄丢了。二哥说的没错,槐衣醒来不容易,就算是为了父亲母亲,她也要好好照顾妹妹!
沈绥过来的时候驾了一辆马车,车夫戴着毡帽靠着车打盹儿,见二人出来了赶紧打起精神,低声问道:“二少爷,回府吗?”
沈绥摇了摇头,眼神里藏着慌乱:“小妹不知道去哪儿,要先去找到……”
“姐姐!”
耳畔突然响起少女娇俏的声音,沈知星一回头就看见了官道上一辆奔驰过来的漆黑马车,车身很大,骏马鬓发飞扬,车窗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到他们后欢欣的叫了一声,然后就被人按了回去。
沈知星:“……”
刚才好像是我妹妹在叫我呢。
那个把她按回去的人是谁?
沈绥:“……”
小妹刚刚没叫一声二哥呢。
谁允许那个人碰小妹脑袋的?
沈氏兄妹对视了一眼,难得同仇敌忾,各自冷哼了一声,看着敌军马车在面前停下,还没等人家骏马站稳,沈绥就冲上去撩开车帘。
沈槐衣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看见他眼神一亮,脆生生的叫了一声:“二哥!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儿嗓音柔柔的,一声二哥像敲在他心上一般。
沈绥原本想吃人的目光就缓和了下来,轻声说道:“二哥来接你们回家,小妹快过来,二哥抱你下来。”
“好吧,多谢二哥。”沈槐衣软声应道,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白衣男人,暗自冷嗤一声。
她之前以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仇家派来的,结果他自报门户说他是常溟。原著里那个杀伐果断的九王爷,出场率并不高,所以对原主威胁应该几乎为零。
而且身为江湖儿女,广交四友嘛!沈槐衣也就没拒绝常溟说送送她的邀请,就是…
沈槐衣打了个寒噤,这个叫常溟的男人有点高冷过头了,沈槐衣刚刚在他身边坐着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听见车夫说要到了她伸头出来给自家姐姐打个招呼,未曾想直接被人捏着头按了回来。
害怕,瑟瑟发抖。
果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二哥这么温柔。
想到这里,沈槐衣弯着腰扑进了沈绥怀里,像是终于找到依靠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