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宸找到陈嘉榕的时候，陈嘉榕正坐在当日第一次遇见杜若的地方，那个惠恩寺的禅院里。桌上正铺设着棋局，一颗子都还没有落，两杯茶碗，尽管茶已经冷透，陈嘉榕依然优雅而耐心地恭候着佳人。

见到万清宸，陈嘉榕内心一阵失落，但他什么都没有流露，等着万清宸说明来意。

万清宸心里焦急，不跟他绕弯子摆造型，略一施礼便道：“万某冒昧打扰陈公子雅兴，还望公子见谅。”

陈嘉榕心下诧异，但面上却优雅淡然，保持风度，他不知道为什么约的人没来，来的却是神情焦虑的万清宸。

“万掌柜到此，不知……？”

万清宸此时顾不得往日的镇定沉着，他早四下里不由自主地张望了一圈，坦白道：

“万某此次前来是来找我们家小姐的。”

陈嘉榕脸上看不出多少惊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来之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今晨是陈公子身边一个叫采歌的小厮约了我家小姐。小姐至此未归，杜府上下惶惶不安，已经找寻了一日，毫无消息。万某无奈，只得寻到这里，不知陈公子今日可曾见过我家小姐？”

陈嘉榕心知不好，难怪等了一天也不见她到来。

“不瞒万掌柜，今日在下的确差采歌约了杜小姐来此下棋。”说着，陈嘉榕扫了一眼棋盘。

万清宸也不由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棋盘，棋盘未动，它也在耐心等候着下棋的人。

“可是，我等了一整天杜小姐都没有到。”说着随即去看站在一旁的采歌。

采歌赶紧躬身道：“回公子，我将公子的信交给杜小姐，小姐看了只对小的说了句’你先去吧，告诉你家公子，我稍后便来‘，小的就回来了，一直陪着公子等到现在，一步也未离开，小的说的句句真话。”说着便紧张地跪下了。

万清宸冲着采歌问道：“当时可有旁人在场？”

采歌略想一想，肯定道：“并无旁人，小的去百盛钱庄的时候，杜小姐恰好就在柜前，看见小的就跟着我出来了。”

万清宸又问：“小姐没有带个小厮或者丫头出来吗？”

采歌摇头。

“你们是在哪里说的话？”万清宸皱眉。

“我本欲在百盛门前说话，杜小姐朝我摆手，我们出了南大街，到了街口拐角才站住说的话。”

陈嘉榕道：“说完话，你没将杜小姐送回去吗？”

采歌吱吱呜呜道：“小姐，小姐朝我摆手，让我先走，我心想，离百盛也不多远，就……就没……没送。”

“也就是说，你就先走了，也没回头看到小姐到底是否回去？”万清宸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是……我……我就走了。”采歌拿眼偷偷去看陈嘉榕。

陈嘉榕一脸怒色，强压着心火。

采歌头垂得更低了。

“这不能怪他，南大街，家门口的地方，哪日不走个七回八回的，小姐打发他先走也是常情。”万清宸声音低沉，“想必就是那时候丢了。”

“都怨我……她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陈嘉榕忍不住自责。

万清宸此刻倒镇定了，他没心思听他自责，脑子里已浮现出另一个人。

“陈公子，既然是公子约了我家小姐，还望公子惠恩寺里留人守着，如果小姐没事，只是临时别处耽搁了，那她今日事情处理完了还会到惠恩寺赴约的，到时候……。”

陈嘉榕赶紧说：“这个自然，一有消息我必第一时间通知杜府。”

陈嘉榕低头沉闷低语，“此事因我而起，嘉荣难辞其咎……”

万清宸道：“陈公子不必自责，当务之急寻找小姐要紧。万某告辞。”

万清宸知道陈嘉榕是杜若心坎上的人，他不想听他说这些，都是无用的话。

……

万清宸离开惠恩寺，驾着马车直奔百盛，百盛店铺紧闭，此时已是夕阳落山时候，南大街的街灯已上了三成。

万清宸直接找到杜安，急问他有没有人到杜府送信，杜安摇头。

万清宸心再次一沉，如果是绑架这时候也该有信到，可是杳无消息最是难安。

杜府人人都像没头的苍蝇，所有人都指着万清宸的主意。万清宸一面安排人报官，一面遣人通知舅老爷刘浩。

安排完这些事情，天已黑了下来，万清宸徒步出了门。

他边走边思索着，下一站就在这条街的另一头——“苏府”，他不确定此行能有所收获，可是，如果这里依然一无所获，他又要从何处下手去寻找杜若呢？

……

万清宸坐在苏慕羽家前厅等候了一盏茶时间，苏慕羽才抱拳出来：“让万掌柜久候了，苏某来迟。”

万清宸能分明感觉得到苏慕羽对自己的敌意，其实，万清宸同样不喜苏慕羽。如果杜若在陈嘉榕和苏慕羽之间选择，那么宁愿是陈嘉榕，尽管这两个男人在他看来都非良配。

今日若不是为了杜若，只怕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登他苏府的门。

万清宸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回道：“今日冒昧登门，还望苏大人见谅。”

苏慕羽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下人上了第二盏茶，苏慕羽问道：“不知万掌柜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万清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知道从他的嘴里不会得到他要的信息，面上从容道：“实不相瞒，今日打扰苏大人，实是杜府出了大事，万某已是走投无路。”

“到底出了什么事，万掌柜不妨直说。”

万清宸鼻腔内输出一股无奈之气，顿一顿道：“我家小姐今晨出门就不见回来，全府出动已经将南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目前没有半点消息。”

苏慕羽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跟谁出去的？什么时候的事？”

万清宸轻轻摇头：“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一到杜府就获悉小姐丢了。”万清宸心内难过，“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身边无人护佑。”

“竟没人跟着吗？”苏慕羽简直不敢相信，诺大一个杜府，唯一的大小姐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跟着，就这么把人给弄丢了？

万清宸无奈，只得说：“今早小姐就在南大街尽头拐角处见了陈公子的小厮，之后就没了踪迹。”

“陈洪礼大人的公子？”

“正是。”

苏慕羽恼火，心内想着：“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陈嘉榕并无诚意吗，这些官宦人家的公子怎肯对你真心。”

“陈公子那里怎么说？”苏慕羽问。

“我刚从陈公子处来，小姐并没有见过陈公子。”万清宸摇头。

“这么说来，岂不是凶多吉少。”苏慕羽眉头紧皱，“有没有接到信件什么的？”

万清宸再摇头。

苏慕羽不由站起来来回踱步，脑子里迅速搜罗思路，“会是谁？为什么？”

忽然，他站住了，抬眼看了一下前方，顿住。

万清宸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苏大人是想到什么了吗？”

苏慕羽立刻恢复常态，回到座位道：“没有，我只是想着杜小姐会不会是想她的父亲了，你看这杜老板去世也一年多了，也许杜小姐是去给杜老板上坟，走迷了，万掌柜还是派人四处去找找吧。”

很显然，他是在下逐客令。

万清宸紧紧盯着苏慕羽的眼睛，他为什么着急要遣他走？

万清宸确定他想到的绝不是什么上坟，但是万清宸没有说，却道：“也是，那万某就告辞了。

万清宸出了苏府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踅到了拐角处候着。他虽知道苏慕羽对杜若有心思，但并不确定这点子心思就能否驱动苏慕羽为了杜若有所动作。

但是，为今之计唯有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