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业觉得很疲惫。
从心底涌出的疲劳感一波又一波,最终包围了他,将他逼迫得走投无路。
仿佛往前是悬崖,往后也是悬崖,自己就站在陡峭的山巅之上,踏错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进退无门。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有错吗?一个天赐的良机就放在眼前,自己伸手去抓了有错吗?
无声无光无色无味,一片漆黑。
自己似乎像被封印了,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死了吗?
可若是死了,为什么我的思维还存在?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瞬间,是自己去拿手机,一碰到床就不小心栽了下去的场景。
爸妈进房间看到突然死亡的自己,一定会被吓到吧?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这样结束。
只是,可惜了……直到最后也没能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家,本来还以为至少能把这一件事做好的。
李成业想起那个早出晚归还家暴的父亲。在他眼里,自己永远只是他的附属品,是完全可以受他随意支配的一部分。
也是,像他那样人到中年还一事无成,也就只有在自己儿子面前能逞逞威风了。
这辈子最重要的财产就这么不明不白损失了,他会生气吗?会暴跳如雷吗?
以后想发脾气了,会对着自己的遗照破口大骂吗?
想到这里,李成业忽然觉得这副场景说不定会很有趣,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空荡荡的似乎完全没有边界的漆黑之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就像有成千上万个李成业在其他的方位发出笑声。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家庭不一样。
不像那些只要撒娇就能得到糖果的小孩,自己身边的大人,嘴里念叨的永远只有一个字钱。
给他买任何一件衣服,任何一件文具,都会告诉他:“你又花了我多少多少钱。”
买菜回来,和他说:“今天的菜价又涨了!明天超市打折,你和我一起去,帮忙提东西。”
新的学期要交学费了,这些话从寒暑假开始的第一天起就反复在他耳边提起:
“读书这么贵!老子的钱都被你花光了!”
“你不听话、下学期学费不要找我交!”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养你有什么用!浪费我的钱!”
钱、钱、钱……
自己身边的每一件事情、每一样物品,都围绕着钱运转。自己人生的价值、存在的意义,也只能以金钱来衡量。
或许,这样也好。
我不用再做一个只会消耗他钱包的罪人了。
即便秦陵的不情愿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岱宗却像完全意识不到一般。
当然,岱宗也没忘记捎带上王政。
只是一眨眼,面前就不再是那间门庭冷落的奶茶店,而是拥挤且嘈杂的城中村。
“是这里吗?”岱宗问她。
王政走上前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门店沿街分布,水果、菜市场都距离不远,居住在这附近的人也不少,不时能见到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出来采买,也有的就站在几十米外的路口空旷处下棋。
这里并没有很高的楼房,正如它的称呼“城中村”一样,它是这个国际大都市中高楼大厦阴影遮盖下的一部分。
也往往是会被忽视的那一部分。
“是,就是前面那栋。”她肯定道。
“察觉不到异常。”岱宗看向秦陵。
“也没有。”秦陵兴致缺缺道,“人家肯定早就走了,难不成留在这里等着被抓?”
“说的也是……”岱宗下意识赞同道。
随即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等等!你是说……它有自主意识吗?!”他瞪大眼睛。
秦陵笑道:“怎么?只许你有灵智啊?”
“这怎么可能!”岱宗真的震惊了。
岱宗不清楚自己的意识是被谁创造又是怎么诞生的,可他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东西在曲阜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一定没有灵智。
他们这样的存在,说到底也只是另一种层面的“超凡人类”,或许有着种种神奇的幻想能力,但他们依然会受到各种自然规律的制约。
而创造一个具有自主意识的独立存在,毫无疑问是神的权柄。
如果,那个东西能被赋予意识,是否意味着,他们这些世界遗产的意识,也是被另一个更高等级的存在所赋予的呢?
岱宗越想越觉得惶恐。
王政并不明白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走上楼梯后,她上前按动门铃。
只响了两声门就开了,一个中年妇女很憔悴的声音传来:“谁呀?”
王政看了看秦陵和岱宗,说道:“您好,我是李成业的责任编辑,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找他处理,他现在在家吗?”
妇人半掩着门,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正是李成业的母亲。
她说:“成业……成业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他父亲已经去警察局报案,登记了失踪。“
她胆怯而抱有一丝微渺希望地问:“你们知道有关他的消息吗?”
面对她泛着水色的目光,王政不知该怎么回复。
连你们天天朝夕相处的亲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今天下班前还想着怎么把他从家里抓出来码字呢,又怎么会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不对……当时进入的那个“幻境”中,假的李成业妈妈对自己说李成业根本没有离开这栋楼!
这或许是一个线索。
王政打起精神,追问道:“阿姨,能麻烦您告诉我们现在所掌控的信息么?比如监控有录到他在哪个地方出现之类的。”
李成业妈妈摇摇头,无力道:“到处到找遍了……没有他的消息。这栋楼的住户基本都是外地的租户,没有谁会在家门口装摄像头。”
“这栋楼下的单元大门口,不是有电子锁么?那个是带摄像的吧?”王政提醒道。
“你说那个啊,当然有录到他那天早上出去的身影……”
“那你们隔壁的邻居呢?他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响动吗?”
“隔壁?”李成业妈妈愣了愣,“隔壁从上一家租客搬走之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住了。”
王政一惊,一种预感袭上心头,她有些惊慌地回头看了看秦陵和岱宗。
岱宗二话不说退后几步,从门口一撞,破门而入闯入隔壁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