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市中学的某一间教室里，赵若水正拄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李成业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他的近况如何原本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但他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在学校的象牙塔里，违法犯罪离大多数同学都十分遥远，而李成业的经历以及后续的莫名失踪更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所以有很多版本的流言，在私下传得风生水起。

那些兴致勃勃地猜测李成业现在如何的人，与其说是在关心他的下落，不如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猎奇欲。

赵若水希望他不会有事，毕竟同学一场。

但比起李成业，她更在意武芙蓉的突然请假。

上次分别前明明约好的周一见，为什么忽然就变卦了？

而且也没有和自己知会一声。

发的信息、打的电话全都犹如石沉大海。作为好朋友，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

她担心之下询问老师，才得知她只是身体不适请假了。

可是……真的已经不舒服到能打电话给老师请假，也不能给自己回复一条信息么？

她总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却说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可惜，自己不知道武芙蓉家住哪里，不然就可以直接上门探望了。

唉，之前应该问一问的。

“赵若水。”有人在叫她，“赵若水！”

“啊……哦。”她恍然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邻桌戴眼镜的女同学不满道。

“……嗯，在听呢。”她心虚地敷衍道。

这名眼镜女生人称四眼妹，在班级里人缘还不错，但为人非常八卦，经常抓着赵若水闲聊。

眼镜妹看出了赵若水神思不属，但也没拆穿。

“我说，李成业该不会真是像那些男生传的那样，突发横财然后被绑票了吧？”

赵若水思考了一下四眼妹说的这种可能性。

以她只看过名侦探柯南动画的刑侦水平，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妄加揣测比较好。

“现在国内真的还有人用绑架来抢钱吗？”

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高度社会化的生活环境，只怕拿到了赎金也花不出去。

“如果真的是恶性案件，以如今的抓捕能力，犯罪者插翅也难逃。我还是倾向于他可能离家出走了。”

说着赵若水又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看到的李成业脸上的表情。

是那样的……不甘心。

班长从教室外走进来，表情很不愉快的样子。“班上的同学，有谁想要和老师一起去李成业家里探望的？我们班要出两个人，自愿报名。”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还有时间去探望吗？”

“何况他还没找到人呢，去了又有什么用？白给别人家里添麻烦。”

“估计又是校领导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决定。”

讲台下讨论得火热，可就是没有人主动请缨。

“没有人吗？”班长敲了敲桌子。

他有点不耐烦。

如果找不到人代表全班同学去慰问，那自己这个班长就得当仁不让。

原本也不是很亲近的关系，何况李成业还暂时休学了一段时间，结果现在自己却要为他耽误复习进度。

“我、我去！”角落里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起。

是李成业的狐朋狗友，小陈同学。

“还有谁？”

赵若水说“我也去吧。”

班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就拜托两位同学将全班的慰问一起带去李成业的家。”

“放学后，秦老师会陪同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去办公室等他。”

赵若水叹息一声。

高中的同学关系确实要淡漠些，大家都在为了参加高考、进入好的大学而拼命备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关心他人了。很多朋友也就是平时一起玩一玩，放了假几乎不联系。

当然，李成业是走读生不住宿舍也有一定原因。

她也只是想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所能地去帮助一些人罢了。

就像当初她被武芙蓉帮助一样。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赵若水和小陈同学来到办公室，秦老师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他穿着很正式的衬衫西装，手里拿着一只公文包，神情肃穆。

“今天，主要是慰问一下李成业的父母，不需要很长时间。”

他顿了顿，说“目前，还没有收到李成业的消息，前景……不太乐观。我在班里一直没提过，一来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二来是不想影响大家的学习，这次我们去探望过后，希望你们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不要加入传小道消息的行列。”

虽然被这样生硬地要求了赵若水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能理解班主任为什么要这么说。

现在的一些风言风语就已经很离谱了。

“明白的。”

见两人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秦树人带着他们一起开车去了李成业家。

还捎带了一束花作为礼物。

这次探望是出于学校的要求，为了体现对学子的高度关怀与人性化教学。

说不定，过段时间李成业依旧下落不明的话，还会组织全校性的捐款。

秦老师正了正领带，按响了略微有些锈迹的铁门上的门铃。

赵若水看见李父李母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距离上一次相见也不过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这对夫妻肉眼可见地苍老憔悴了很多。

李大壮的胡子潦草，挂着很深的黑眼圈，一看就是熬了不少夜。

“秦老师……欢迎，欢迎。”

嘴里说着欢迎，脸上却尽是沉重，没有一丝喜色。

李大壮早就接到了校方的联系，他原本想拒绝的。后来转念一想，如果能发动李成业的同学们，希望总归是会大一些，于是就同意了。

赵若水打量着李成业的家。

她和李成业是很多年的老同学了，但两个人说话说不到一块去，关系也并不如何亲近。这还是她第一次了解李成业的家庭，居然会是在他失踪的境遇下，她颇感遗憾。

虽然一直知道李成业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这间狭小出租屋的逼仄环境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连一张像样的餐桌都没有，只能勉强用一块折叠木板代替。

她似乎有些理解，李成业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对有的人来说，眼前的苟且确实会比诗和远方更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