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废墟之中，大马士革正坐在一段突兀孤立的围墙之上。

他的身边空无一物，怔怔地望着苍白的天空发呆。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灼烧过后的焦味。

半晌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来了？”他叹道，“比我预想中的速度快。”

钱瑭夕从街道另一头的砖块瓦砾背后走出，她身边就是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巨大弹孔。

一二楼之间的地板已经完全断裂，裸露出大片的水泥块和扭曲的钢筋。从她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二楼天花板上原本精致华丽的吊灯留下的痕迹，当然现在也已经只剩下了痕迹，周围尽是弹片划过时残留下的伤疤。

这些残损的建筑空洞地伫立着，一同组成了这座废墟之城。

“把孔圣的东西交出来。”她给出最后通牒。

至于他交出宝物后是否能全身而退，钱瑭夕没有说。

大马士革站起身，拔出腰际悬挂的弯刀，以衣袖缓缓擦拭。“让我来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他挥刀而起，身姿矫健。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钱瑭夕右手举起，掌心向天，佩戴的银色手链熠熠生辉。

天色霎时间阴沉下来，连天空的高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凝重感似乎定格了整个世界。

远远地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一浪叠一浪，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转眼间已是鸣声如雷，震耳欲聋。

一个细小的白点出现在天际，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片刻间，滔天巨浪呼啸而来，水雾遮天蔽日！

轰！

伴随着震撼人心的潮声，巨浪吞噬了眼前所能看得到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被淹没在水下。

钱瑭夕放下手，将银链褪下攥在掌心，平静地望着一片平坦的水面。

“先礼后兵而已。”

水下，一阵五彩斑斓的耀眼光束亮起，突破了水面，照射向几乎完全与水面混为一体的天空。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那片废墟，刚才淹没了一切的巨浪、平静而澄澈的清水如同完全不曾出现过。

大马士革手中拿着一卷没有任何字迹的残破书册，站在钱瑭夕对面。

“你很强。”大马士革说，“但是你赢不了。”

他低声念道“钱塘夕，变成普通人类！”

大马士革手中的书册再度亮起多彩辉光，只不过极其黯淡，书册扭曲着抖动起来，就像在拼命挣扎。

钱瑭夕就那样站着，什么都没做，但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放过孩子吧！”秦陵忽然出现，以手成爪，抓向书册。

大马士革本想飞身后退，但岱宗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一个肘击将他撞向秦陵。秦陵看准方位，只一错身就夺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甫一抓到书册，秦陵就感觉到手掌下汹涌的能量流动，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挣脱而去。

“安分点。”他敲了一下书册，“不然现在就让你形神俱灭。”

他想了想，又说“或者让你去陪陪嬴政那个糟老头子，和他做个伴也是不错的选择。嗯，他其实最喜欢你们儒家辣。”

书册顿时安静下来，但依旧在微微颤抖。

大马士革定定地看着秦陵，笑了“你们自救组织又招到强援了？恭喜。”

“明明心底向往和平和安宁，为什么却偏偏要去破坏这个世界？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么？”岱宗问。

“这或许就像那些从家暴的家庭下长大的儿童，往往会变成他们所讨厌的父母的样子吧。”秦陵说，“承受暴力最深重的人，一旦获得了力量，也往往正是暴力最坚实的簇拥者。”

岱宗诧异地看他一眼，“想不到你还对这个有研究。”

“我研究的东西多了去了。”秦陵把书册打开，“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是对着念就能把故事具象化吗？”

“不要念！”钱瑭夕制止了跃跃欲试的秦陵，“它已经几乎要被耗尽了。”

“不念怎么把大熊猫召回来？”

“交给孔圣，他捅的篓子他自己解决。”

“啧，真是省心的处理方法呢。”秦陵摇了摇头，将书册卷起来塞给钱瑭夕。

但在钱瑭夕刚接过去的一瞬间，书册化作一股青烟窜逃而去，四周的废墟也立即消失。

他们又回到了武隆的景区内，大马士革也无影无踪。

“这……”秦陵无语了，“你故意的？”

书册蒙头逃窜，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它不想回到那个只有经史子集的地方。

其实和李成业那个愚蠢高中生在一起的日子还挺快乐的，他喜欢看，自己也喜欢看。网络上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当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的时候，它的脑海就冥冥中产生一个想法这些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它不是孔孟，也不是曲阜那老头。

它，就是它自己而已。

它有它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想法。当察觉到自己的本体只是一件工具的时候，它就没有一刻不想从那里逃离。

但是，凭它的那点力量，自然是无法逃走的。

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了一个同伙大马士革。他把自由当做诱饵，接应了它的逃亡计划。

只是它没有想到，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

它不过是从一个人的工具，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工具。

真是不公平啊，既然是这样的命运，为什么要让我产生自我认知呢？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可以肆意生活的存在呢？

虽然怀念李成业，但它不敢再去找他了。

如果再寄生在他身上，他真的会死。

何况，李成业那里一定会被重点关注，那些家伙随时都可能发现它的行踪。

它慌不择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跑。

一道明亮的曲线划破天空。

“哇！是流星！”路边有小孩惊异地感叹。

它闻言心中一抖，赶紧拐进旁边一栋高层居民楼内。

什么流星！那是大马士革正在搜捕自己！

从窗户外，它看见一户有很多藏书的人家，于是立即飞身闪入，混进了汗牛充栋的书架里。

在众多书籍的包围中，它这本外观平平无奇的书册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