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一脸戒备之色地走进草亭，坐了下来。

他觑了一眼那碗清水。“你就用这个招待我？”

“对啊。”故宫完全不见外地说，“而且它还只能看，不能喝。”

大马士革将茶碗拿起来，倾倒九十度，果然一滴水也没有掉下来，视觉效果和平放在桌面上一模一样。

看着他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神情，故宫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毕竟这只是一幅画，你不能要求它做得太多。”

大马士革叹了口气，认命似地放下了茶碗：“这么说来，我是逃不出去了？”

“是的没错。”故宫说。

认识到了无力反抗的现状，大马士革反而放松了下来。

至少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思索应该如何逃跑了。

他翘起腿踩在木椅上，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尚有些陌生的青年：“我不记得你有加入过自救组织。”

“确实没有，不过交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你这种独行侠是不会懂的。”

大马士革冷笑道：“不就是利益交换么？说得倒是好听。”

故宫面色平静地继续沏下一碗清水。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他沉声道，“但是人生在世，哪有不妥协的呢？就算是我们，也不能例外。”

“那么，我能知道我卖了个什么样的价钱吗？”大马士革问。

故宫笑道：“你也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城，应当明白一些年代久远的文物，在保存修复上面都存在许许多多的困难。”

“恰好秦陵对这方面颇有研究，收集文物的爱好也和我比较相似，所以可以和我交流借鉴一部分经验。”他似乎把沏茶当成一件乐趣，已经来来回回沏了很多次。

每一次盛满过后，要不了多久茶碗里的清水就会突然消失，接下来故宫就会立马又续上另一壶。

大马士革若有所思地看着，然后又眺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面，那只渔船似乎也已经路过很多次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故宫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收起了茶壶和茶碗。

大马士革收回目光，满含讽刺意味地怼了一句：“你们费那么多心力去钻研保护做什么？实力足够的话，去偷、去抢、去掠夺，毁了一批还有下一批，还怕没有足够的文物用来标榜自己的伟大？”

“欸，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故宫瞪大眼睛说，“我们故宫博物院，每一件文物都登记造册、来历清楚。”

他站了起来，环视着眼前的山水，略显陶醉地说：“这一幅千里江山图乃是900余年前的十八岁天才画家王希孟所作，纸上一笔一划，皆是我华夏风光。我所收藏的文物亦是如此，一器一物，尽为我华夏历史见证。”

他转过身面向大马士革。“我不想有一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忘记自己是从何处走来，有过怎样的成就，一代代薪火相传是为了实现怎样的理想。”

“而这些文物，会告诉他们，不要忘记。”

大马士革闻言，定定地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哼了一声，撇开目光。

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中。

无言良久，故宫清了清嗓子，埋怨道：“秦陵他们在搞什么鬼，动作那么慢。”

大马士革忽然笑起来，眼中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啊，这回能不能从嬴政手里保住小命都难说呢，嬴政看起来志在必得的样子。”

“不至于。”故宫略感无趣地拍了拍亭边的栏杆。“嬴政能够阴魂不散，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秦陵自己的缘故，他就没有设想过嬴政完全不存在的世界。因为他总怀疑如果嬴政不存在了，他自己的存在理由也会被磨灭。”

“但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嬴政真的复生了，也不会挤占掉他的生存空间。因为他就没觉得自己是嬴政本人，在秦陵的心里，自己始终都是独立的。”

故宫摇头无奈道：“若不有是他牵线搭桥，就算人们缅怀纪念始皇帝，也绝不可能提供能足以让他返回阳世的灵气……也不知道等他想明白这点会不会气急败坏。”

“你既然知道，竟然不提醒一下的么？果然是塑料友情。”大马士革感觉自己的认知又刷新了一遍。

“这种事情，必须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故宫悠悠道，“谁也帮不了他。”

……

破旧的废弃厂房，此时就像刚遭受了一场战火洗礼一般，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散落着砖石瓦砾。

等故宫和大马士革一起从画卷中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长城盘腿坐着地上，神色痛苦，头顶时不时冒出一缕缕黑气，间杂着许多扭曲的符纹。

aau正在隔着一段距离将灵气输送给长城，但每一段接触到长城身体的灵气，都会在一瞬间被那些黑色符纹分食，更不要提将其压制。

见无法起效，aau停下手，眉头紧皱围绕着长城走来走去。

“秦陵呢？”故宫走上去问。

aau看到他身后的大马士革，说：“应该是没事，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样随便的解释很难令人信服。

aau欲言又止。

故宫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想在大马士革面前透露秦陵的下落，于是转移了话题。

“大马士革的灵性已经被千里江山图封印了，只要平时留意一点，不用再担心他有什么破坏力。”他没有避讳大马士革，直截了当地说。

大马士革只是在站一边冷笑，一脸不屑。

“这也是我与他初步协商的一部分，接下来一年时间里，他愿意主动配合工作。与此相对应的，我们保证他的基本安全。”说完这些，故宫看向aau：“我只是个外援，并不需要他给我打工。你们那边意下如何？”

aau点点头表示了解：“让他做我工作室的员工，以后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晚上和我住一起，我会看好他的。”

他正色对大马士革说：“不管出于怎样的初衷，希望至少在这一份事业上能拿出你的真心来对待。我希望我的作品能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那些文明古城的伟大和辉煌，相信，你也不愿意堕了你自己的名声。”

“长城身上这又是什么玩意？”

那厢还在做入职辅导，故宫的注意力却被那些扭曲的符纹吸引了。

他从脚边捡起一块散落的石砖，用自身的灵气包裹，小心翼翼地探向符纹。

只听得空气中发出尖利的“嗤嗤”声，砖石接触到黑气的一刹那便被剧烈腐蚀，融化成某种奇异液体，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厉害呀。”故宫惊奇道。

世界遗产自救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