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位客官似乎有些着急,姚师傅眉眼一转,说道:“客官如果急用,我倒有一批别人退掉不要的白瓷。大小与客官画的相仿,不过是上窄下宽的锥子形。客官若需要,在下可带你去看一看。”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拿来顶着用了,等新瓶出窑后再换掉。李夕道:“那就有劳姚师傅了!”
姚师傅带着二人来到库房。在库房的角落,果然有一批已经蒙灰的锥形白瓷瓶,数量足有上千个。大小比他们定做的那种稍小,看样子一瓶能装500毫升。李夕拿起一只,质感比铺子里展示的白瓷要差一些,不过将就着倒也能用。
“好,这些我全都要了!”李夕很有一种暴发户进奢侈品店的感觉。
姚师傅见眼前这位客官不仅下了订单,还销去了一大批库存。他满心欢喜,给了李夕一个优惠价,又招呼人来装车,要免费帮他送进城。
李夕一面看着工人装车,一面不时的在库房里乱瞟,看还能淘到什么优惠价的宝贝。只见一堆碎瓷片之中,有一块反着亮光,在这一堆废物之中算是相当耀眼了。
李夕捡起来一瞧,是一块半透明的碎块,呈微微的绿色,表面有些粗糙。
“发财了,发财了!”李夕极力控制内心的狂喜,尽量不让喜色流于表面。
李夕这一系列举动让李白不明所以。他看着手中的碎块,有些莫名其妙,“发财?这就是一块不成器的琉璃而已。”
“非也。我摸这质地,看其色泽,与后世的玻璃有几分相似了。”
“玻璃?”
“对,透明有如冰片的玻璃!”
“透明如冰片?若真如此,那岂不是……”李白也发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低调低调。先找姚师傅谈一谈。”
找到姚师傅,李夕轻声道:“姚师傅,请借一步说话。”
姚师傅见这位客官有些神秘兮兮的,便找了一块僻静之地,看他有何要说的。
李夕拿出那块琉璃碎块,“姚师傅,这东西是如何烧制的?”
姚师傅看他拿着一块废品,还搞得神秘兮兮,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道:“这是我们烧制琉璃时产生的废品,客官问这作甚?”
“我有一法,让师傅从此大富大贵,师傅可有兴趣?”
眼前这人跳频太快,姚师傅思索半天才跟上节奏。这人说要用这块废品让我大富大贵?怎么看它也不是啥宝贝啊。不会是故意消遣我姚某人吧。想到此处,姚师傅开口道:“客官莫要拿我寻开心,这并非什么宝贝,只是一块废品而已。”
李夕见他不信,忙道:“岂敢!实不相瞒,在下是玉真公主府产的全权负责人,也时常在圣人面前露个脸。如果能把这烧制成透如冰片的玻璃,我拿去献与圣人,功名富贵还能跑了不成?”
听李夕这么一说,姚师傅没有丝毫即将触摸功名富贵的兴奋,而是立即拉下了脸,冷笑道:“实不相瞒,这座磁窑正是玉真公主的产业。你既掌管公主府的产业,我怎从未见过你!”
靠,这也是公主的产业?那还花什么钱啊……
…………………………
等请来李宗质,引见了一番,姚师傅才终于相信了李夕的话。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没想到居然是太白先生,久仰久仰!先生方才拿的那块,姚某也曾以为是件宝贝。但最终发现这劳什子粗糙、易碎,极难打磨。而且不是说有就有的,烧制百十件琉璃也才出了几块。”
他们制的是琉璃,与制玻璃的用料有些不同。只要调整了用料,多试几次,应该能搞出玻璃来。想到此节,李夕道:“且带我去看看!”
姚师傅很是惊讶:“太白先生还懂这个?”
“白曾经四处游历,结识过不少匠人,勉强懂得。”
李夕随便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姚师傅也就信了,不再多问。
制琉璃用的是特制的高炉。数位工匠正在炉子旁忙活。
姚师傅简单介绍了一遍制作琉璃的过程。先用水晶琉璃石拌入少许坩子土,再加入琉璃母,然后放入炉中高温煅烧融流体状,再将流体倒入各式陶模中冷却,便能得到各式各样精致的琉璃小物件。
李夕看着那些陶模都只是一些装饰品模具,内心有些好奇,问道:“姚师傅,为何都只做装饰类的小物件,却不做杯、碟等器皿?”
姚师傅回道:“太白先生,这烧制琉璃极为困难,本来好矿就不多,每一次煅烧还不一定能出料。所以做些小物件勉强够用,若做杯碟等就难了。以前用多炉同烧的法子,也制过一些杯碟。虽说非常精美,但太容易碎了,耐不住热水、经不起磕碰……所以后来也就不做了。”
李夕观看整个烧制过程,感觉工艺水平还是挺高超的。出现姚师傅所说的情况,想来是用料不对,或者原料中其他杂质太多导致的。
那只要原料合适、配比得当,制出透明的玻璃应该不是难事。
李夕记得玻璃是用以二氧化硅为主的石英矿,与石灰、碱、长石一起高温煅烧而成。至于每种用料的比例,他已出校多年,早把这些还给老师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让姚师傅多试几次而已。
想到此处,李夕问道:“姚师傅,你可知有一种白色的石矿,或者半透明的晶矿?”
姚师傅回道:“我这儿各色石矿都有,仅白色的就有好几种。不知太白先生说的是哪种?”
“还是让我瞧瞧再说。”
李夕说着,便往高炉旁的矿棚内去。里面果然有好几种白色石矿,也不知道哪种是石英矿。不过也没什干系,想来这几种都是以二氧化硅为主要成分,让姚师傅一样一样的多试几遍就行了,反正也不是急着就要弄出结果来。
“姚师傅,你把这些白色的矿分别磨成粉,碎砂也行。每一种单独和石灰,碱,长石一起,入炉煅烧……”
“太白先生,您说的碱可是石碱?还有,长石乃是药矿,确定能做出您说的那种透如冰片的玻璃?”姚师傅是个老行家,但这位‘李太白’说的配料法子,不仅他的师傅未曾传授过,他也从未试过,所以满脑子疑问。
老行家都有思维惯性,对还未得到验证的新方法有所质疑也情有可原。李夕回道:“你且照我说的法子做。至于每一种用料的比例,还需姚师傅费心多试几次。”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知姚师傅可见过西域来的琉璃器皿?都是用此法制成。不过姚师傅也不用着急,且用我这法子慢慢试。除了石碱、石灰、长石是固定要用,那石矿倒是可以多找些纯白、或者水晶一样的矿石来试一试。白敢打包票,多试几次一定能做出透明的玻璃来。”
说罢李夕又将带来的金锭尽数交与姚师傅,“这些钱就留给姚师傅买矿试验之用。待制出那玻璃来,姚师傅就等着腰缠万贯吧,哈哈。”
姚师傅也不推辞,接过金锭回道:“既然太白先生笃信此法能成,那在下必当尽力而为!”
李夕又突然想到制玻璃对温度要求很高,不知这炉子是否能达到,于是问道:“姚师傅这炉子用什么供火?”
“用的是石炭。”
“石炭?”
“对。白炭实在太贵,除了铁铺制百炼钢,一般是用不起的。像我们这种炉子,用石炭火候也够了。”
姚师傅一边说,一边带着他来到炉子另一面的进料口。炉子旁放着一只大竹筐,里面装着大半筐黑色石块。
李夕一看,这不就是煤炭吗!
“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从渭南那边买来的。有人专门开采,售卖此物。”
没想到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开采、使用煤炭了。这就太好了,这宝贝疙瘩以后用处多得很。
“姚师傅,你将这石炭磨成粉末,用风箱将其徐徐送入炉内,那样火候更旺,更有利于炼制玻璃。”
姚师傅不曾想,这‘李白’竟对烧火也有研究,不禁赞叹起来:“连这也懂,真不愧是博学多才的太白先生,在下佩服。”
出了磁窑坊,告别了李宗质,又到了晚霞浸染的时辰。得回去看看五儿采花回来了没有。
“你方才说的那些,真能制作出透明的玻璃?”虽然这李夕是后世之人,但李白对他的法子还是有些怀疑。
“方法都没问题,就看那矿石是否用对了。我们就等姚师傅的好消息吧。”
“要是真成了,那我们该如何与公主谈分成?这可是她的瓷坊。”
李白这一说,还真是一个问题。这就相当于集团子公司的员工,跑到另一个子公司,帮忙搞出了一项发明。在这个没有专利使用费的时代,这位员工该怎么获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呢?这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正想着,两人已经到家了。家里却没有五儿的影子。
“这丫头采花采了一天都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李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白也是心里发慌,说道:“东郊的山林野地离城最近,五儿应该会去那里采。我们出东门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