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的军队渐行渐远,没一会儿就看不到背影了。
拥挤站立看热闹的人也一拨一拨地往家走。
英国公夫人本想邀薛老夫人和含钏过府用饭。
薛老夫人拍着英国公夫人的手,笑着婉拒了,“齐欢念着哥哥,我们念着醒哥儿,今儿个还是各回各家吧等各家的郎君安顿下来,老身做东,含钏入厨,好好给你们露一手。”
张三郎眼睛都绿了。
英国公夫人压着张三郎一直将二人送到马车上。
刚下马车,还没走进宅子,便将门口守着位佝头躬身、内监打扮的小公公,一见薛老夫人和含钏回来,便赶忙上前行礼作揖,“可算是等着您二位回来了!”
小公公面生得很,手一抬,袖子一梭,露出个乾元殿的牌子。
待薛老夫人和含钏看清后,小公公把牌子往里一推,行云流水地抬了头,看了看二人的装扮,又赶忙把头低下,“您二位赶紧进府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待会子有通天的好消息要来,您二位总不能穿着这般随意去接旨吧!”
薛老夫人看了含钏一眼,再一转头,看曹家墙角下挺着一盏宫里的小轿子,便笑盈盈地从袖中掏了块小赤金块儿递到那公公手里,“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通天的好消息,无非就是封赏嘛。
含钏倒是很淡定。
曹醒跟随徐慨立下这功,朝廷一定有所表示的嘛。
要不是直接提了曹醒在京畿漕运使司的职上转正,正式迈入三品官的阵营,要不就是赐赏金银珠宝
含钏挠挠头,跟着薛老夫人进屋换衣裳,薛老夫人帮着含钏选了套粉桃色双襟镶澜边的裙裾,配了白玉金石,甚至还很重视地压着含钏上了粉、敷了腮还点了口脂。
一直等着。
含钏有点饿了,伸手拿了块儿小杌桌上摆着的一口酥。
薛老夫人眼神一斜。
含钏懂事地将一口酥放回原处
今儿个还是别惹老太太了
老太太瞧上去淡定,实则将手掩在袖中,不知道怎么紧张着呢!
含钏抿抿唇。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曹生魁梧地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您快去外院迎!宫里来人了!慈和宫的大公公!说是姓魏!”
魏?!
含钏抖了抖!
魏东来!
闻风丧胆魏东来!
宫里最有权势的、皇帝身边的红人,魏公公!
含钏提起裙裾,赶忙跟在薛老夫人身后,往外走,院落中乌压压一群人,为首的大太监穿着红袍、头戴冠帽,背着手站着,看薛老夫人与含钏出来,拱了拱手算是见面行礼。
薛老夫人敛裙垂眸行了礼。
含钏半含身得很标准漂亮。
魏公公看着含钏笑起来,“您家大小姐很是有些运道的,先头圣人在福王爷府中见了一面,回宫后就说了一句话是个好姑娘。”
含钏心像打鼓一般,擂得又重又响。
薛老夫人笑着回道,“小女放肆惊扰了圣人,回来后已因那日之事被罚禁足和抄经了。”
魏公公抬了抬眉,似笑非笑道,“您养了一双好儿孙。”不待薛老夫人回应,便广袖一抖,双手捧过一支明晃晃绣有“奉天诰命”的谕令,“曹门薛氏接旨!”
薛老夫人赶忙抬起裙子跪在地上。
含钏随着低头跪下。
“上天眷命,皇帝圣旨:朕惟太祖高皇帝之制,封建诸王必选贤女为配。朕四子秦王,年已长成,尔曹家贺氏乃漕运使司同知曹醒之妹,今特授金册,立为秦王妃。尔尚谨遵妇道,内助家邦。敬哉!”
含钏埋着头,双手紧紧贴在地上,看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的纹路,陡然间喉头发干发涩。
魏公公把谕旨与两位等大的长方形鎏金银板扣合成的封册递与薛老夫人。
“老夫人,您接旨呀。”魏公公声音轻快。
薛老夫人如梦初醒,双手接过谕旨与封册,跪在地上,隔了片刻,才扶在童嬷嬷的手臂上起了身。
魏公公再作了个揖行礼,脸上笑意满满,“曹同知进宫去了,圣人封其为广进伯,赐丹书铁券,世代相传。另擢升尚家大公子户部侍郎一职,封广德伯。圣人许是要留曹同知用午膳,您好好准备准备晚膳,为曹同知接风洗尘罢。”
薛老夫人躬身应是。
魏公公眼睛没在含钏身上停留片刻。
可含钏始终觉得魏公公在用余光打量她。
魏东来确实在打量她。
很好奇。
皇帝亲自赐婚,倒也有过。
只是前头的端王妃、恪王妃,都是走的内命妇路子,龚皇后下的懿旨赐婚。
这头反倒成了圣人亲下圣旨赐婚。
不是他想得多,只是这情势本就不同寻常。
魏东来走出曹家后,微微侧身看了看曹府的匾额,笑了笑。
今日一过,曹家,便成了北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