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血气旺盛,手心的温度像跳动的火苗,温温热热的。
嗯。
比汤婆子舒服。
汤婆子就算裹了柔软的绵绸,绣上了精美的纹路,也不会有男人的手舒服。
含钏轻轻“唉”了一声,转过身来,和徐慨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男人的眼睛像深泉一样,琥珀色的漂亮瞳仁就像“咕涌涌”地往外冒清清澈澈的泉水,不由得弯眉笑起来,声音软软绵绵的,“你还记得我的小日子?”
小娘子声音很好听,有气无力的声音更好听,糯叽叽的,像肘子肉上那层弹滑的皮。
“总是要记住的。”徐慨轻声道,“某些人爱下厨,手要摸凉水,夏日还非得吃冰沙不记住怎么行?”
小日子不调和,总是不好的。
虽然他们两还没想要小崽儿,可凭借他贫瘠的女科知识,也知道小娘子小日子不调和,是件坏事。
徐慨顿了顿,“老孙头不擅女科,我明日进宫禀了顺嫔去求求老太后,帮你调拨太医院顶尖的女科圣人,再求她老人家赏一个经事的嬷嬷给你,方便照看。”
这种事,就不回禀顺嫔了。
若是自家母妃一着急,害怕小钏儿有什么隐疾,岂不是平白挑拨了婆媳关系?
还是求老太后方便。
阖宫上下,老太后身边老嬷嬷是最多的,赏给孙媳妇一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慨这样想道。
含钏下意识想回绝,可想了想,倒也慢慢颔首应下了。
人生在世,有些苦药必须得吃呀
不吃,就得受疼
肚子暖烘烘的,含钏自然地往徐慨身侧蹭了蹭。
徐慨有些想往后靠,却不想让自家小钏儿不高兴,声音有些无奈着笑道,“刚下朝回来,还没换衣裳呢脏。”
徐慨的朝服是绛紫色的,胸前绣着三爪蛟龙,龙眼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凶兽。
含钏记得梦里圣人驾崩,老三继位,几个藩王被赶出北京城后,徐慨的朝服是四爪金龙,大约是已经出藩,坐镇一方,可以多一只爪爪了
圣人的龙袍上是五爪。
龙子凤孙,同样的血脉,也必须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不分出来,一个天下,九条五爪龙,迟早要乱。
含钏轻叹了叹,环抱住徐慨,将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
不脏。
无论何时,这冷面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松柏气,清爽又醒脑。
含钏“呜咽”一声,环抱住徐慨,声音黏糊糊的,“你怎么这么香呀你身上的味儿都是哪儿来的呀”
身上什么味儿?
徐慨下意识去嗅,可胳膊肘下面一个圆脑袋把他捆得死死的,喉咙里生出一丝笑意,“我觉得我们两身上的的味儿差不离用同样的香胰,睡同一个被窝,吃一样的一日三餐你睡觉还爱用半个身子压着我我身上全是你的味儿。”
含钏笑眯眯地仰头,再使劲往徐慨身边凑了凑。
两个人快合成一个影子了。
窗棂之外,小双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身侧的水芳余光扫过窗户纸上的剪影,不自觉地扯开嘴角,笑眯眯地碰了碰小双儿。
小双儿五大三粗一扭头,反倒把水芳吓了一大跳。
“您能别蹙眉头吗!”
一蹙眉头,活像关二爷!
小双儿更疑惑了,但还是听话地刻意舒展了眉头。
水芳抿抿唇,行吧,像憋着个坏屁的关二爷。
算了。
水芳头一埋,再碰了碰小双儿,压低声音,“你说,咱们家姑娘和王爷什么时候能有个漂漂亮亮的小世子呀?”
水芳回头再看了一眼。
嗬!
就冲这黏糊劲!
送子观音都不用请!
说起小世子,小双儿的兴致起来了,认认真真埋下头和水芳说小话,“我觉得是今年。你想想看,今年怀,明年生,后年就能走,到时候我带着小世子去扑蝴蝶、荡秋千、买糖人”
水芳“嗤嗤”笑起来,“那我带着小世子干啥?”
小双儿一本正经道,“你为啥要带小世子?那个时候你都嫁出王府了。”
水芳:
所以在她们安排小世子的同时,小胖双已经把她撵出去了。
同行是冤家,就算是互补型且历经大灾大难,一路风雨同舟的同行,也不能掉以轻心。
王妃百花正院里的两个一等女使埋着头说话,一会儿说话,一会儿轻笑,叫院子里隔得远远的几个小女使很是艳羡地直抬头往里瞅。
这谁不羡慕?
水芳姐姐都不说了。
人家是薛老夫人身边一等一红人童嬷嬷的亲孙女儿,是照着副小姐培养出来的好胚子,且人自打大小姐认祖归宗就跟着身边,人受宠是应当的。
那位双儿姐姐,年岁还没她们大,好像还未及笄。
而且还是个没姓的贱籍,听说是从油铺子里出来的,爹娘是谁不知道,家乡在哪里也不知道,写字像个残疾,伺候人倒也没见多精明,就一点运道好,在大小姐微时一路跟上来,谁能想到这小丫头会是亲王府里个顶个的女使?
照大小姐宠她那份劲儿,怕往后房里的管事嬷嬷一定也有她一份。
百花院副间屋檐下,陡然响起了一个轻轻的软软的声音,“咱们王妃,今儿个不是小日子刚到吗?”
小女使们愣了愣。
那把声音旁的丫头笑着撞了撞她的胳膊,“你过糊涂了?早晨水芳姐姐不是还让咱们烧热水灌汤婆子吗?”
那把声音的主人眨巴了眼,上牙咬了咬下嘴唇,没说话。
所以呢?
王妃小日子,王爷为什么还要去正院?
还把贴身的丫头打发得远远的?
难不成王妃还能伺候王爷不成?
在她们那里,女人来小日子,血腥气重,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一般而言,男人连屋子都不能进,就怕过了这血腥气,平白惹上血光是非。
王妃往日瞧上去是个敦厚温柔的,没曾想也是个做作矫情的。
小女使埋下头,瘪了瘪嘴,目光有些闪烁。
“噙环噙环”
同伴听了半天没听到声响,侧身再撞了撞这个名唤噙环的女使。
噙环回过神来。
同伴笑着指向正房的方向,“水芳姐姐打手势了,咱们先回耳房歇了吧。今儿个咱就不值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