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温度持续下降，暮秋就要结束，很快进入初冬，风吹得有些刮人，冷到了骨头里。

即使有点火温，被风一吹，也就散了，顾离坐着，始终睡不着，她看了一下旁边躺着一动不动的狗王爷。

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却狼狈不堪。

他闭着眼，眉头紧皱，嘴唇发白，双手握成拳，这是不安的体现。

“王爷？王爷？”顾离叫了几声，那人依旧没有反应，大概被疼晕过去了。

冷风呼呼作响，时不时把皇甫烬衣袖吹得鼓起来，顾离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身上的伤疼得她失去了理智。

手不受控制的解开披风的带子，给皇甫烬盖上，担心被风吹跑了，又给他掖在身下。

看了看微弱下去的火光，顾离拿着之前那根木棍撑起来，去寻些柴。

“蠢。”皇甫烬睁开眼，看着顾离离开的背影。

别人如此待她，她却……皇甫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空落落的，仿佛自己亏欠了什么似的。

越接近冬，天亮得越晚。

顾离是被冷醒的，她随手抓了抓，身上盖着什么东西，原来是她已破烂的披风。

有些艰难的撑起身体，火还燃着，就是有些微弱，身旁躺着的皇甫烬不知哪里去了，顾离一急，挣扎着就要起来。

“别动，还想不想要你那条腿了？”皇甫烬呵斥一声，手中抱着一些刚掰下来的树枝。

“王爷的伤？”顾离有些疑惑，昨日还动弹不得，怎么现在行走自如了？

“呵。”皇甫烬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屑，又像是对别的东西不屑。

他眼神太过黑沉，就像让人搅浑的池塘，捉摸不透里面除了污泥，还有些什么。

他放下手中树枝，在顾离旁边蹲下，脱下她的鞋。

顾离废掉的腿抖了一下，下意识挣扎着往后缩，“王爷作甚？”

“真不想要这只腿了？”皇甫烬冷笑一声，一把拽过她的腿，也不顾她疼不疼，挽起裤腿，拿来树枝弄成几节，固定上去，没有绳子。

皇甫烬顿了一瞬，旋即拿起自己的衣角，扯下一根布条，给顾离包扎上。

他用劲大，顾离疼得出来一层冷汗。

“忍着点。”皇甫烬语气缓了一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温柔，“现在忍不了，以后变成瘸子可别赖本王。”

“多谢王爷。”这句感谢，顾离发自肺腑，其实这个狗王爷也没有想象那么糟糕。

皇甫烬不语，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手上捧着一些野果子，他扔给顾离两个。

顾离怪异的看了皇甫烬一眼，总觉得他今日行为实在反常。

“本王没下毒。”皇甫烬嘲讽道。

率先拿着果子擦了擦，咬了一口。

果腹后，两人赶紧起身，重新找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他们确实理智，刚离开不久，那群人就找来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黑衣头领吩咐道，眼中的狠辣，不比杀父仇人。

他们搜查的范围逐渐扩大，皇甫烬和顾离也不停下脚步，顾离忍耐着伤痛，跟着皇甫烬步伐，走到一条河边。

皇甫烬停下，“能趟过去吗？”

顾离清楚，那群人不久就会追到这里，她向来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毫不犹豫点头，皇甫烬拉着顾离跳下去。

河水很深，也有些宽，好在不急。

趟到一半，顾离便没了力气，伤口被水泡着，好不容易结的疤裂开，血把身侧的水都染红了。

失血过多令顾离头昏眼花。

“坚持住。”皇甫烬低声鼓励道。

他的声音磁性悦耳，很有穿透性，顾离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到底是久经沙场，经历过刀光血影的人，毅力非凡。

过了河，顾离双腿发软，勉强撑住，“哎，作甚？”

顾离吓了一跳，原来是皇甫烬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提住她，让她减轻重力。

皇甫烬不言，带着顾离加快步伐。

“在那里，快追。”河对岸，黑衣人发现两人，赶紧蹚浑水追来。

皇甫烬搂住顾离的手直接换成抱，不要命的跑。

“为何不用轻功？”

顾离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她用内力探查到，皇甫烬的伤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好了，可却一点内力都没有。

皇甫烬眼神一冷，周围的空气下降了几个度，他语气冷冽，带着一丝警告，“闭嘴。”

顾离果真闭嘴，她伤口流血，不能再轻易使用轻功，况且右腿还断了。

可后面的人越追越紧，越追越近，顾离犹豫了：罢了，没有命，有腿也是白费。

她反手搂住皇甫烬的腰，左脚点地，快速消失在那群人视线里。

可腿部钻心的疼提醒着顾离，她的这条腿十之八九废了。

“停下，你果真不要这条腿了？”皇甫烬真的怒了，他掰扯着顾离搂住自己的手，迫使她停下。

“我不能让王爷死在这里，我也还想活着。”顾离淡淡一笑，加快脚下速度。

“你……”皇甫烬气到说不出话，他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顾离却管不了那么多，

前面有个小镇，大概在赶集，人来人往。

顾离眼睛一亮，她在刀尖下夺命，太懂如何逃亡了。

带着皇甫烬窜进去，在大街小巷东窜西躲，很快消失不见。

“给我搜。”黑衣领头人死死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握着剑的左手，关节作响，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抓到那两人，他定要将他们凌迟。

“没找到。”

“没找到。”

“没找到。”

……

回来的黑衣人纷纷禀报着令人失望的结果。

那领头人怎么甘心，“守着，我不信他们插翅飞走。”

其实也不怪他们找不着，因为此时那两人，躲在一牛棚里。

顾离昏迷不醒，右腿早已没了知觉。

皇甫烬抱着她，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瘦弱，那些人说她像书生，不像将士，果真没错。

伤口感染，顾离此刻高烧不退，如同火盆里的炭火，烫人的很。

无能为力让皇甫烬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毫无内力的他，和废物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