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多麻烦，也就是说还有麻烦没解决就对了。”

辟邪转手以火钳将刚成形的粗炼铁矿丢入火中加热，背过身去不看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他不想轻易接受这一说法。

什么有麻烦在身，要隐瞒行踪，然后几年不见踪影，发动人脉也寻不到一点下落。

若不是他拦着，其他人必定要在天悬白练上造一个衣冠冢，以此每年用来祭拜。

漠无书唯有无言。

他也知道原身在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

为了切换马甲，不露破绽就果断的断掉了这个身份的所有联系。

不过，鉴于他当初不想试一试属于自己的意识不被庞大的记忆冲散，只是把记忆囫囵吞枣式看了一遍，在心里有大概的印象。

其中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对记忆融合的缓慢。

从在武盟大会接手这个身体已经过去近一个月，纵使有心于此，也只能耐心等待。

反倒是出行之后，只要遇到波折就能快速获取一些零星的记忆。

这远比等待要快太多。

但，也是慢。

至少遇见现在这个情况，只拥有大概印象的他，在不了解当年具体情况的时候，难以轻易下定论回答问题。

谁知道以原身的行事，有未有反转或是内情。

漠无书不言不语。

铸造室内，一时之间两个人无言，陷入暂短的沉默。

辟邪复而以火钳钳起铸材，手中挥舞铁锤。

有节奏的敲击声再度响起。

一个想要知道答案，另一个不知如何回答。

气氛显然是陷入了僵持。

火光明明灭灭，照映在沉默不语的人脸上。

“此事暂且按下。”

漠无书长吁了一口气，转移话题的同时，也谈起了正事。

“不知好友最近是否有事在身，需要离开天悬白练前往他处？”

“……是有一件小事需要出去处理一下，怎样了？”

在听见问话，辟邪心中暂短犹疑了一下，看在其正着脸色的模样，没有选择继续沉默下去。

手中动作不停，掌握了十几年的技艺早已融入本能，即使注意力有所转移也未有错漏。

叮叮铛铛。

铁锤与铸材碰撞，引动火炉内的火花四溅。

话说出口后，他将注意力全然在自己即将听到的话语中。

漠无书伸手将茶杯拿在手里，如是道：“过些日子，中原要不太平了，还是不出去为好。”

再过二十几天，就是他在隐霖涯让穆秋霖放出消息给关外十酋，所说的七月初三。

届时，当年在中原‘传道十方’的那个人要出关了。

那人说好听点是个武痴，一根筋的那种，说不好听点的，是个疯子。

为了传播自己心中的道四处找人麻烦，一贯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行事准则。

一般找的人都是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高手，以及正邪两道的宗门，任是哪边的人知道了都心慌。

可以说哪家门派遇见他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当年，正邪两道争斗积怨已久，一心在对付彼此，一时放任间，那人以传道之名收了不少人命。

待他们意识到不对，从中抽身一观形势时，武林因那些被两道打压的亡命之徒已然大乱，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两道唯有选择暂且合作，一边安定内乱，一边试图阻止那人的行动。

直到，漠氏夫妇领人在中原渝水一战，那人重伤才在离开之前，被迫签订定山河之约，退入关外养伤。

这些年，那人一直在闭关，以期自身实力在不突破第四境的前提下更上一层楼。

“由你所说的不太平，想必是真的会很乱，但吾并非没有自保之力的人，为何一定要避让？”

十几年的情谊让辟邪对于漠无书有很大的了解，没有过多的言辞，其实只是单纯为了告诫一声。

如果，若没有这一次见到有些变化的好友，他应当是如此想着。

此时，辟邪是不带自己的主观意见去看这位熟悉中又透着陌生的面前人。

人依旧是那个人，不是被易容过的替身或是他人派来的人。

他没有被骗。

辟邪确信着自己的观点，那么说出这类话的好友，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并非是末者想要隐瞒，此事确实非同一般。”

漠无书轻叹一声，眉宇间挂上几分无奈，隐去让穆秋霖通信关外十酋并乘机赚一笔的事。

其它的，便原原本本同面前好友说了个分明。

“今时不同往日，经过二十年时间的休养生息，中原众门派早已忘了昔日疼痛，心怀正义者十不足一，此事再来一遭也不过重蹈覆辙，而他们已不复当年那一代人破釜沉舟、赴汤蹈火的勇气……”

“你是想借机将现今的浊乱江湖清算一番，一洗风气？”辟邪闻言，一对剑眉紧蹙。

几许，一直没有听到回答，才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老神在在喝起茶来的某人。

漠无书失笑：“……末者对于清扫武林现今情况没有什么迫切动力。”

他想做的，大概是四域动荡，让那些喜欢内斗之辈彻底暴露出来，光明正大一步步铲除。

如此，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大量减员过后，他安排的人才好借机上位，进一步将暗子埋得更深。

辟邪心中一默。

他是少有知道漠无书三个身份的人之一，其中名为漠无书的身份与现今在面前的云非墨一明一暗，做事也是截然相反。

最后一个嘛……不说也罢。

“算了，说到底你都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自己知道行事的分寸，吾不多言。”

“好友心中的担忧之情，末者受下了。”

漠无书眼中带着认真，言语十分郑重道：“与之同理，请好友重视末者方才的劝诫，纵使一定要出去，也莫要卷入武林之乱。”

辟邪冷哼一声道：“劝人之前，首先自己要做到这一点才有资格劝诫别人。”

“这嘛，吾向来不愿生事，最喜和平度日。”漠无书默默勾唇，言真意诚。

继而，话锋一转：“但是，男人是最受不起挑衅的生物。”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