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城南的竹林中暗伏杀机。
当初他在宗祠便险些遭人暗算,与歹人对峙时,他强占上风,一刀将那人脸上割出一条长疤来。
主仆二人一路寻到了燕国,萧御便派肃清研究了舆情图,宫城里东南西北四扇宫门,唯独这南门最为偏僻隐蔽,人烟稀少,因此这里的管理也相对松散。
今日早些时候,宗祠派来的探子回报,牢狱里那贼人妄图咬舌自尽,幸而狱头儿发现的及时才没送了性命。
这贼人当初火烧中宫,坏事做尽,但唯独一点值得钦佩便是这忠诚。
萧御思来当年宗祠一战,便是从内部瓦解,不觉提心吊胆,到底是何方人物,竟让他如此效忠。
思来想去,便派了肃清匆忙回去,好在距离燕国公生辰也无几日了,自己同上燕国公养的死士共同行事,想来也能顺利。
今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节日之中,是燕国公生辰前动手最容易的一次。
不出所料,在人群中,他便一眼望出歹人容貌,未顾其他便快步追了上来。
彼时,林中竹随风动,落叶簌簌落下,萧御稳稳的站在当中,一双狼眸在这黑暗中注视着周围的响动。
忽然,片片落叶犹如刀片般刺向了萧御,他左脚一踏,右脚一转,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周,将那暗算意义躲闪。
片片竹叶纷纷刺进了树干,不用严明,分明是诛杀之心。
萧御还未站稳,那歹人气势汹汹的从黑暗中扑了出来,双手左掏右掏都被萧御一一躲过,那贼人看着当日的敌人,眼中怒意渐起,手一抖,一把尖刀从袖中划出。
彼时,萧御还在犹豫,只守不攻,将那贼人攻势挡住,伸手掰住了那歹人的右手,往下狠狠一拽,狠说道“说,幕后指使你的是谁,当日留你一命,若执迷不悟,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那歹人不答,再一甩手左手的袖口中也划出一把尖刀,趁萧御不备,一刀刺在了他的左肩上,萧御连忙躲闪,虽未伤及性命,但不出半刻,鲜血已慢慢从衣角显露了出来。
那歹人一笑,像疯子一般又冲了上来,一脚便要踹向萧御。
萧御心中耐心全无,往对侧地面一划便躲过攻击,顺势捡起数枚石子,未等那歹人转身,内力一出,将手中石子全数打出,正正砸在歹人的头部。
石块小而坚硬,颗颗致命,进了那人脑中,未流一滴血,便一命呜呼了。
萧御准备上前一探,未走几步便听远处脚步声传来。只自顾自把衣袖撕下挡住伤口,又提防了起来。
脚步渐明,来者三人,见萧御在此,纷纷跪下拜扣,拱手说道“属下来迟了。”
原是燕国公养的暗影,如今燕国大喜之日郊外死了个人总归是不好看的,这些人虽是腿脚不勤快,但来了收拾烂摊子总是好的。
萧御此时不欲让他人知道自己受伤,强忍着疼痛继续走近那尸体,微弱的月光中,那人的后脖子有一处肌肤异样,他曾经远远看过便觉得图形特别。
彼时,他蹲下将那人衣领扒开,一颗黑色的五芒星映入眼帘。
燕定南猜的果不其然,这四公主在马车上算是吐了一路,好在楚淮南心中早有定论便叫了两个马车过来,他和赵素昔一辆。剩下三姐妹一辆,也算是估计了燕国公主的面子。
燕定南嫌弃的看着昏昏欲睡的燕定南,开口骂道“蠢货,还以为穿了身男装就看不出来身份了。”
燕离音见妹妹挨骂,好言劝说“今日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由着妹妹放肆。”
燕定南看着懂事的燕离音,无可奈何道“你既知错,就该以此为鉴,日后断不可再行糊涂事。”
说罢掀起帘子往后面的马车看了看,想来如今燕熙缘已经昏睡,轿内仅姐妹二人。
燕定南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只问妹妹对楚淮南到底什么意思。”
燕离音被这样突然问起,俏丽的脸上微微泛红。
“自我回宫那日起,姐姐就知道的呀。”
燕定南冷言说道“那日我只当个玩笑,若真有儿女私情,便应当另行别论。”
“姐姐什么意思?”
燕定南道“你平日里也是细心的,怎到了情字里就如此盲目。”
“楚淮南此人,我看与你不配。”
燕离音咬着嘴唇,倔强说道“姐姐与我们一样未经情爱,怎么就觉得我俩人不配了。”
“好,你们般配,你们这么般配,他去哪还带着小四吗?一个真心喜欢你的男人身边别说是其他女人,就是带个小厮都觉得碍眼。”
“那是楚公子为人正直。”
燕定南不可置信的看着义正言辞的妹妹,委实不认识她了一般。
燕离音继续说道“况且四妹妹年幼,平日里也和我玩的最好,我们带着她也是应该的。我看姐姐是小题大做了。”
燕定南听罢,不可思议的又盯上一眼,连连点头。冷笑道“好,我便看看你们日后如何般配。”
说罢便将头撇开,不再与这痴儿辩论,自顾自的敲起了腿。
等到了四公主的闺阁,楚淮南因是男子便早早进了宫门就下了车自回自家去了。唯有这赵素昔一个人夜路也有害怕还一路跟随。
卸下了燕熙缘,将她放到床上,燕定南不听人劝说,强制遣散了丫鬟小厮一干众人,扭头就走,留着她小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昏睡。
未出门又呵斥道今夜哪怕听她呕吐,口干也不许应她,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若有人偷偷回来隔日便十板子伺候。
燕离音自知今夜理亏,倖悻的回了房,燕定南则往西处亲自送赵素昔回去。
临别,燕定南说道“今日是我家事撩草,让公主见笑了。”
赵素昔摇头轻笑“快别这么说,公主的家事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此话怎讲?”
“我家里唯有一个哥哥,今后必要掌权的,理会不了我,我一个独女没有姐姐妹妹陪伴,难免寂寞。今日见了公主家的姐妹,虽有吵吵闹闹也是羡慕的。”
燕定南看着知书达理的赵素昔,心想着果真没有平白无故的懂事,见她今日终于没那么多矫揉造作的仙气儿在,顿又好感升了许多“赵,燕不算远,妹妹以后也可常来嬉闹”
二人七言八语做了分别,燕定南便朝着自己家回去。
归云轩的大道里,也是错落七八灯笼,只是时间久了,蜡已有些燃尽,转了小路更有些阴暗。
燕定南转身入了墙边回廊,走着走着忽觉一滴水滴朝着自己的脸颊落了下来,
吧嗒一声打在了她的左颊,她睫毛忽闪,伸手便抹去水滴。
待擦拭望向指间,燕定南的瞳孔忽的放大,那水滴不是它物,竟是鲜红的血渍。
彼时,燕定南不敢抬头,腿脚却由不得站住,深夜万籁俱寂,她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思忖半刻,终还是强作镇定的将头缓缓抬起。
廊庭上黑影四肢紧抓在廊庭的四角,左肩的伤口撕裂开来,血迹斑斑。
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五州新主,天宗萧御。
还未等燕定南喊出声,萧御一松手,终落到了地上,从背后捂住了燕定南的嘴。
彼时,萧御头顶汗珠涔涔,有了燕定南靠着他此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用着最后一点力气伏在燕定南肩头说道“别出声。”
待燕定南点点头,萧御终于肯放下捂着燕定南嘴巴的手,一个身体重重压在燕定南后背上。
时不待人,好得是五州之主,燕定南生怕被人发现,赶紧扶着萧御回了他自己的房里。
萧御靠在床边稳住,看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燕定南。
虚弱问到“会包扎吗?”
燕定南神游般的摇摇头。燕定南本想着自己不会但是可以叫肃清来清理伤口,但方才环绕院落也不见人影,若不是突袭便他们早有谋划。
萧御眉头微皱,抬手指着柜匣说道“那里有纱布,药膏,你去取来我教你。”
燕定南此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萧御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待取来纱布,再回身,萧御已经将肩头衣物脱下,大半的肩头露在外面,燕定南头一次看男子的身子,微微有些怔住。
萧御见身后人未动,回头说道“怎么,你害怕了?”
燕定南又痴傻的摇了摇头,踱步过去,侧坐在了床边,比见男人身子更让人震惊的是萧御背后的伤疤,一条一条交错纵横。
可谓见者流泪。
这简直就是体无完肤。
彼时,燕定南一边照着萧御的指点给伤口抹药缠布,一边心想着若是他母亲还在世看着这孩子身上这么多伤该有多心疼。
萧御委实是久病成医,把燕定南教导的非常好,左右指点两下,未等燕定南自己反应过来,两手就完成了包扎。
萧御正合衣之时,却见燕定南拿出了袖中的手帕,正准备往门外走去。
他心下一怔,今日之事,燕定南若不是燕国公的女儿他必定是要灭口的。他不动她已是仁慈,可若是她口无遮拦。。。
“你去哪。”萧御沉着声音说道。
待燕定南回身,萧御眼光一下子柔和了起来,彼时的燕定南已经掀起了罗裙,两边的裤子双双绑了起来,袖子也卷起至肘部。俨然一副小丫鬟干活的模样。
“我去把外面血迹擦了,你早点休息吧。”燕定南说的淡然。
萧御心下一沉,是了,他一路回来早已经忘了伤口滴了一路的血迹。而燕定南竟然还能在惊吓中想着这件事。
“你从哪个宫门回来的。”
“南门。”萧御答道
南门。。。燕定南呢喃道,好在是个最近的宫门,不然这一晚上可怎么睡。
待萧御说罢,还未等他下文,燕定南便踏出门外,将门悄悄合上,跪在地上弯折身子一路找找寻寻,抹抹蹭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