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秦心心吓得不敢睁眼,可依旧察觉到有人在大量着自己,她愈加放缓自己的呼吸,在宋婆粗重的呼噜声中似乎睡得尤为香甜……
时间过了很久,秦心心只记得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声过了一千多次,那道黑影却还是依旧静悄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那么一切那么安静,又似乎那人早已离去…但出于谨慎,秦心心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不敢睁开眼睛偷偷瞧一瞧。
直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似乎毫不在意会不会把他们吵醒:“怎么那么久?”
“嗯…也不晓得是不是装睡。”那个低沉的声音说。
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就干脆都杀了。”
先前进来的那个人似乎犹豫了下,便也干脆地回答道:“好。”
秦心心顿时吓了一大跳,正愁不晓得该怎么办呢?突然只听一声利哨传来,弓箭娴熟的她下意识地就往榻下一滑,弯腰躲到榻边摆放的大木桶后。
瞬间只听砰砰砰数声接连响起,顿时漆黑的夜色中滑过无数支羽箭鱼贯而入。躺在床上的宋婆子尚在睡梦中,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那漫天而入的箭羽就有数支笔直地钉入她胸口,还有几支斜插入她四肢中,只见宋婆抽搐了下片刻便气绝身亡。
边上那两个大宛男子反应也极快,就在秦心心躲到木桶后的瞬间,其中一个身材更高大些快速掀翻了房间里的一张红木八仙桌,两人立刻躲入了八仙桌后。此刻,秦心心只听一个人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秦心心听声音认出他就是那个说“干脆都杀了”的家伙,不由得快速翻了个白眼。
他们两人也看到秦心心翻身下榻的身影,此时看过来,另一个身形更高大些的男子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对着她露齿一笑,用大邺语怪声怪气地说:“我猜对了,你果然没有睡着。”秦心心认出原来他是之前那个讲话声音低沉的男人,回忆二人之前的谈话,可能是叫靡星这个音的人了。
秦心心转过脸去不想再理会他。
见她并不搭话,靡星便转头与他的同伴说道:“这是魏人最出名的箭阵,恐怕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并不是大哥想要杀我们,而是那群魏人,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大胆,竟然敢在邺国的地盘上动手!”
另一个男子阴沉着没有说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就在他们说话间,箭支并不停歇,依旧不停地鱼贯而入,咻咻咻的射入屋内。形势虽然危急,可秦心心却逐渐镇定下来,在她想来总好过刚才闭目待死的状态,如今虽然危急可是毕竟不是针对自己的。
熟谙弓箭的她听见靡星提起“箭阵”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箭阵”虽然可怕却不是必死无疑的局,只要是用箭,那么箭袋里的箭总有用空的那一刻。
这里是邺国领土,即便那些魏人再嚣张,也不敢大军压阵,因此来的人虽多,但也不会超过百位,按照秦心心估摸着箭雨射入的密度,估计也就是个几十人的队伍。
那么趁着他们箭袋中的箭支用尽,更换箭袋的功夫恐怕就是自己所等待的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秦心心定了定神,努力又缩小了自己的身形,尽量全部蜷缩在木桶后。
那边靡星也对着他身旁的男人低声交代了几句,却也是打着相同的主意:“二哥,待会儿你趁着他们换箭袋的功夫杀出去,我掩护你。”
“三弟!”靡星的二哥急了,但只来得及叫了声,就见着漫天的箭雨突然稍稍有些稀疏起来。
靡星立即轻推了下他二哥贺令图,便立刻抽剑,挽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剑花,一脚踹开房门,破门而出,飞身迎了出去,外面顿时响起来厉喝争斗声。
电光火石间,趁着靡星引开了外面众人注意力的一瞬间,秦心心毫不迟疑,一个打滚从边窗抢先鱼跃而出,竟与贺令图落前后脚一起跳出了房间。她此刻来不及去想靡星和贺令图是什么身份,竟然会引来魏人出动如此多的人手要来杀人,不过这两人再是什么厉害的身份,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她毫不犹豫,咬牙便跑。
那些刺客自然也不是瞎子,虽然靡星引开了大半敌人,可是尚有几个仍旧埋伏在客房外,靡星的二哥先出了房门,秦心心跟在后面。也是秦心心命不该绝,趁着那几名刺客凑上去围攻那人时,她仗着自己身材瘦小,又不是那群杀手的主要目标竟然趁乱逃开,慌忙之间只来得及匆匆一瞥:那两个大宛男子身手竟是非常不错,尤其是最先跑进自己屋里的那个男子,以一抵十几,先前还受了伤,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逼得那些魏人没有时间再形成箭阵。
不过也是,箭阵这玩意一旦被人近身那几乎是废了大半,而后面跟着自己一起跑出来的男子也不弱,与剩下的几个刺客势均力敌,以至于没有人其他人来追击秦心心了。
她回过神不再去想那两个男子,反而定神思索了片刻,便瞬间有了主意。秦心心在丛林里学的身手,又仗着自己的身材瘦小善于藏匿,一路摸索,便有惊无险地躲进了驿站的马厩里。秦心心想的明白,黑灯瞎火的野外,自己仅凭一双腿是断断逃不远的。
不管最后是那两个人大宛人胜利也罢,还是魏人赢了也好,在邺国的官驿上做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驿站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断不会留一个活口的。那两个宛人身份可疑,至少绝对不是老李叔口中大宛使团里的两个斥候那么简单。为了掩盖身份,到时候不管是宛人还是魏人恐怕都要对自己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秦心心打了个哆嗦。不过好在穿越前,她作为那所中外合作名校的学生,有机会参加了一个海外学习交换生项目,2年国内学习+2年去X国留学。而运气那么好,地广人稀的X国当地有个交好的同学家中竟是开马场的。因此那一年寒假,正好赶上春节来回机票价格太高,又是X国旅游旺季,所以秦心干脆放弃了回国的机会,选择留在X国,蹭了同学便利,在那一个月天天和同学一起泡在马场,帮着同学家照料马匹,打扫卫生抵消在他们家学习骑马的费用。
原先她还觉得自己学的这个专业没用,可是好巧不巧,专业和最擅长的英语是没用了,可闲时冲着好玩学来的马术竟然在这生死攸关的时节派上了用场。
看来果然得老话说的对,技多不压身。学到手的本领从来不嫌多,谁也不晓得会在什么地方就用到了。
这一刻秦心心真是无比庆幸她那时为了省钱而留在马场半工半学的决定。
那些刺客将重心放在了前院,倒叫她顺利溜了后院的马厩之中。借着一点月色,以及前院里传来的火光,秦心心一眼就看上了马厩里的两匹高大骏马。当头的那一匹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无,四肢修长健壮;另一匹毛色黝黑发亮,雄伟高昂,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炯炯有神。两马立在驿站的群马中如同鹤立鸡群,一看便知不凡。
秦心心稍一思忖便想到这两匹骏马应该就是那两个大宛人的。宛地多草原,常出千里马,那两人出身不凡,胯下所骑骏马自然也是非同凡响。她一下子便对那两匹马起了心思,想着黑夜中骑黑马更不易被人发现,于是小心翼翼地贴近黑马,一个翻身跃上,正准备往下一落,准拟稳稳当当的便落上马背,岂知那黑马感到背上的不是原主,顿时前腿突然腾空,长嘶一声,竟是如同人一般直立起来,还没来得及坐稳的秦心心瞬间摔落在地上,竟是桀骜不羁的很。
她不甘心地爬起来,本来还想再上,可是那黑马发出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前院的刺客,秦心心恐怕有人马上要来,当下不再迟疑,这次目标换成了白马再次翻身上马。
好在这白马似乎比黑马温顺许多,并不认主,只是微微甩了甩头便让秦心心稳稳坐住了。她解开缰绳,轻轻吁了下,这白马竟是极通人性,也不用吆喝鞭笞,便伸开四蹄,趁着夜色跑出了驿站,之后更是在黑夜的官道中奔行如飞,秦心心只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绝少颠簸起伏。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驰出十余里之遥,将那驿站中的腥风血雨甩在了身后,秦心心只觉得黑夜中凉风习习,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再也闻不到半点血腥火烛之气,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可算逃出来了!
可是对于接下来要去哪里,秦心心不由地有些踟蹰。
秦心心最先想到的就是她得回甘水村去找姥爷,不管自己认不认那个生父,最挂念的还是把她养大的姥爷,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下定了决心却忽然一呆:她发现自己前十五年还真是活得浑浑噩噩,比个后世的小朋友还不如,竟然不知道这甘水村在什么县什么城!
如今离开甘水村坐着马车满打满算也有十余日了,按照脚程这甘水村可能在这个邺国的任何一个角落。
古代不必现在信息发达,若是自己能说出甘水村在什么县什么城说不定还能找找,可是未觉醒前的秦心心一辈子都没出过村,更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根本不晓得除了甘水村以外的地名。
秦心心忍不住一阵头疼,好不容易摆脱了秦府的人,可绕来绕去,难道最后自己还是得去陪都满城,找那个传说中的父亲问个清楚?至少她还是晓得那个宋婆子出身大邺礼部员外郎府上,他既然能派人来甘水村接自己,那么一定知道甘水村在哪里了。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不管前路如何,秦心心总算找到了一个目标心中逐渐安定下来,惊慌了一个晚上,在凉风的吹拂下,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就这样趴在马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