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倒是没想明白,在李府做下人可比一般人家要体面多了,虽然占着奴婢两个字,但日子可是好过多了,李府能养着下面的人全家都吃饱穿暖,最是仁慈,怎的这女人就这般不屈。
如若不是她自己不安分非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老夫人也不会这般不容她,把她给了小姐做婢女,打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一边不想做李府的奴才一边又想打劫李府钱财,这又当又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但是这些想法素锦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她一点也不敢当场骂出来,她屏住了呼吸望着男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头的马车,紧张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年迈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小侄子该怎么办,按照夫人的脾气,自己家要是想有个善终定然是不可能的。
难道自己这条命,才刚出了京城就要了尽于此了吗。
而另一边,李静芝摸了摸手里的锦袋,里面的珠宝和首饰都是母亲几年里陆陆续续赏给她的,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也不是寻常人消受得起的,拿出去够让人不愁吃喝得过几十年了。
男人走到马车前,恶狠狠的看了眼守在前面的老车夫,大有一副先从你开始收拾的架势。
然而老头并不想管这件事,默默拉低了帽檐把手塞进了两个袖子里,完全就是准备装聋作哑。
李复冷哼一声,意思是算你识相,一把掀开了帘子走上了马车。
李静芝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那速度快的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我也不想伤你,你乖乖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拿了我便离开。”
李静芝紧紧抱住了怀里的锦袋,“这是娘亲留给我的,不要不要,这是娘亲留给我的,不能给你,呜呜呜呜呜,你是坏人。”
李复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所以说他最讨厌小孩子了。
不过既然是夫人给她的,那必然都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想到这里他一把抢过锦袋,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看。
都是些金银珠宝,够寻常人花一辈子,李复的嘴脸微微上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最讨厌的小孩到底在干什么。
马车里倒也没多宽敞,反正若是成年人怎么也是直不起来腰的,男人手捧着金银的时候是半弓着腰的,同站直了的李静芝倒是差不多高。
眼下男人的注意力都在金银上,李静芝也卖力的哼唧着,营造着一个只会哭的小女孩。
她一边哭着说“还给我还给我。”,一边捏紧手里的簪子,看准了眼前的人对她毫无防备,提手就扎进了男人的眼睛里。
那铁制镀金的小簪子是她六岁生日时央求母亲送给她的,看着细细小小的,但是若是想要扎进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简直是轻而易举。
说时迟那时快,李静芝将那簪子拧了好几个转,只疼的那大汉胡乱的推开她捂着眼睛在车里啊啊大叫疯狂打滚。
虽然被推得有些吃疼,但是她知道这可不是轻松的时候,一旦等这个人站起来,怕是真的要不顾后果的要了自己的小命。
于是在混乱里看准了机会,将那簪子直接扎向了他的脖子。
红,到处都是红色的,和姨娘小产那天一样的红色,还带着十足的温热。
李静芝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这颜色美极了,就像母亲最喜欢的口脂一般,美得娇艳欲滴,美得蛊惑人心。
她静静地看着男人奋力的挣扎着,抽动着身子,不甘心的爬向自己,然后从容的看着他死去,内心平静的像是刚在小花园散过步。
等男人不再动了,她低头取下他身上的簪子,在他身上找了块干净的衣裳,擦了擦簪子,擦了好几遍以后簪子的纹路里还是有残留的血迹。
李静芝皱了皱鼻子,看样子不用水洗大概是洗不掉了。
把簪子收进袖口,她撩开帘子望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迈车夫。
“我弄脏了这马车,先生应当不会生气吧。”
老车夫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随即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宋头那厮生了个极其无趣的女儿,这极其无趣的女儿却生了个极其有趣的丫头,还真是可笑极了。”
李静芝抿了抿嘴,她倒是不太喜欢别人这么说她母亲。
老人却更加开心了,笑的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你这厮是不是想连老夫给一起捅了?有趣,有趣,有趣极了。”
李静芝眯了眯眼睛,她自己正不正常她不知道,到这老头一定是哪里有点毛病。
“小丫头,你不怪老夫见死不救?”
李静芝笑了笑,“先生若是想出手自然就出手了,出手便是先生心里觉得救下我符合心中的道义,不出手便是不符合心中的道义,这有何好计较的,先生有先生的道义,我有我的道义,何必用我的道义去强迫先生的道义呢。”
老头明显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长串的道理,也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更何况,人这一生要经历的危险远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最疼我的娘亲尚且不能每次都救我,我又怎么会觉得先生一定要救我呢,先不思虑自救,就盲目的指望别人,离脑袋搬家还遥远吗?”
老先生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倒是聪慧,这性子不像你娘,和你外祖父倒是像的很,老夫喜欢。”
他摘下了帽子露出了苍白的头发和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了的正脸,“老宋头若是能见到你一定很开心,那个疯子一定爱死了你这个小疯子,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怎的那老头就这么有福气,哎呦,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没太明白这人说的乱七八糟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语气大概就是自己那个因为早逝所以并未见过面的外祖父与他是旧识,关系还相当不错的样子。
“诶,待会再给你讲也不急,你这边是没事了,那边可还有个母老虎呢,老夫倒是很好奇,那边的小丫鬟你又想怎么办呢。”
“当然是让她自己想办法。”李静芝说的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哦?”
李静芝笑着扯了扯已经染上不少红色花纹的衣裳,“先生可否抱我下去,这马车对我来说还是高了点。”
老人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但也依着她把她抱了下来。
闲庭信步的走向后面的马车,不停在张望的女人见来的人是这样一个小孩,身上还都是血,在结合方才听到的惨叫声,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侵袭到脑瓜顶。
“你……李复他怎么了……你怎么!”
素锦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觉得她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幻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听都没听过,那可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
她望着李静芝的脸蛋儿,似乎是想在上面找到任何一点不安和惶恐的情绪,但是她失败了,这个小女孩对那条人命确实是一点也不在乎。
就在这一瞬间,她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府上的人为什么说小姐病了,这个李府的大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