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大概是一个月之前了。”施耐德淡淡地说道。

“你现在知道了，我们这部关于圣灵里尔斯的戏剧总共分为三幕，那一天我们第三幕刚刚结束。那也是教堂里最热闹的一天，连走廊里都站满了人，其中还有不少从外地来的冒险者。”

“那些人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看我们的表演。不同的是，那些冒险者反响不错，甚至觉得心中对里尔斯的敬重又加深了。”

“可能是那几天太累了，那天还没到月显之时我就上床，准备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伊尔急忙问道。

“每当我闭上眼，仿佛能听到天花板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那天夜里，月亮被浓雾笼罩，院子里几乎是漆黑一片，但我总觉得似乎有人的脚步声，可当我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些还不是最古怪的，当我觉得心神不宁，来到庭院向外望去，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你看见什么了？”伊尔的好奇心完全被施耐德给勾了起来，他仿佛就站在那个被黑暗笼罩的庭院内，和他一同感受着诡异且恐怖的氛围。

“在昏暗的月光中，我看见了一群血蝠！千真万确！鬼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久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它们在当年的战争中已经被消灭干净了。”

“好在那群血蝠只是经过，要是它们选择进攻小镇，我们可没闲功夫管什么女巫，早就四散逃命去了。”

“看到了这样的东西，我回到床上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可毕竟是年纪大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失去了意识。”

“这么说，直到你睡着了，那名女巫都没有出现？”伊尔疑惑道。

“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这不马上就要现身了吗？”施耐德的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迷迷糊糊间，我能感觉到有东西正趴在我身上，还不停扫我的脸。我伸手一抓，发现自己握住的是一根尾巴。”

“趴在我身上的是一只黑猫，奇怪的是，尽管是在黑暗中，我依然能看清它的毛发，就像是最昂贵的黑色绸缎，过了一会我才明白，原来是它眼中的红光起到了照明的作用。这只猫只有一只眼睛，就像是一颗红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施耐德突然说道。

“没有啊，不过我确实没见过只有一只眼睛的黑猫。”伊尔诚实地回答道。

“没问你，”施耐德没好气，“我是说，那只黑猫对我说：“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是一只能说话的黑猫，紧接着，那个女巫现身了。像不像游吟诗人口中常见的桥段？每个女巫身旁都得跟着一只会说话的黑猫，不管它有几只眼睛。”

“女巫就像是从阴影中钻出来的一样，我只听见她说了一句：‘艾尔，别乱跑。’这只猫就乖乖地回到她肩上。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人们说女巫的声音可以蛊惑人心，真是一点没错。”

“我当时被吓傻了，每个人都知道，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女人，长袍上纹的是魔神美狄亚的标记，身边还跟着一只黑猫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个女巫！就算我学过一点魔法，有圣灵的庇护，可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什么叫逃？人家根本就对我没兴趣。”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我都做好了拼命的打算，可那个女巫竟然直接离开了，我壮着胆子往门外探了探，空荡的街道上连一道人影都没有。”

“我回到床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第二天上街后才知道，昨晚真的有女巫出现了，甚至有人看到是从这个教堂出去的。”

施耐德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施耐德似乎陷入了回忆，而伊尔正咀嚼着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过了半响，伊尔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总感觉，在你的描述中，这个女巫似乎不是什么坏人？你看，大叔你身为里尔斯的神父，应该是女巫的敌人才对吧？可她竟然直接离开了。”

“我可是神父，你问我她是好是坏，我的回答自然是坏。”施耐德淡淡地说道，“自第一纪元以来，有不少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甘愿沦为魔神的奴隶。因为害怕死亡，他们选择杀死同类来取悦魔神，获得力量，在我眼里，这些人连魔物都不如。”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个女巫应该还没坏透，因为从事后的统计来看，女巫没有造成多大损失，就算把她招来的那些魔物全都考虑在内，也没迈特镇造成多大的影响，相反，还有不少冒险者狠狠赚了一笔。”

“与其谈论她是好是坏，不如说我很佩服这位女巫，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佩服？很有勇气？”伊尔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却又不太确定。

“你想，泰尔德大陆是不是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巫了？”

伊尔的回答斩钉截铁，“应该不止。”

“那为什么人们只追捕她？”

“因为。。。因为她暴露身份了。”

“没错，因为她主动暴露了身份。”

“我们心目中的女巫，应该是躲在最深的黑暗中，她们或是擅长诅咒，或是痴迷巫术，或是能让男人对她们神魂颠倒，她们身上的标签有很多，但只有一条是绝对的，那就是从不轻易在人类眼前显身，更不用说直接暴露身份。”

“就从这一点上看，这个女巫拥有别的女巫所没有的勇气，当然，也可能是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的自信。”

“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女巫为什么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了？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也接了那个追捕女巫的任务，想明白这一点应该很有用。”

“可我听说，这个女巫抢了很多东西走了，也许她就是缺钱？”伊尔想起来前两天没钱买面包的恐惧，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女巫抢没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经过那一场骚乱后，有些穷人到是变得富裕了不少。”施耐德的语气中带着不屑。

看着伊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施耐德摆了摆手。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最后再奉劝你一句，记住，你不但是观众，也是演员。”

“你观察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你。”

直到伊尔被推出教堂，他也没明白施耐德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