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恒的眼光有多么的不堪入目,沈清竹很是感念他这份心,等他付了钱,便插在头上戴好。
这是沈清竹头上唯一的首饰。
这个时代,乡下的女人因为干活,也不会戴什么多余的配饰。可宋莲花不干活,她盒子里还是有那么几个她认为好看的珠钗。
沈清竹是看不上的,前世她戴的都是精细打磨过的,随便就造价几百上千万钻石珠宝,宋莲花这些东西,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头发。
虽然她在现代是长发,却也就是垂到背部,头上最多别两个卡子——还是出席宴会的时候。
她习惯轻巧的造型,如今成了宋莲花,这一头过长的头发半点剪不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便是没得这规矩也没得父母,也不好特立独行。
头发都够沉的了,还弄点子珠钗放上去压脖子?
江恒是不知道沈清竹的想法,他只以为她不喜欢宋莲花的那些东西——他也是觉得有够丑的。
他觉得沈清竹不喜欢,有了闲钱便想着给她买个新的。
劣质的银钗依旧入不了沈清竹的眼,可她舍不得这份心思。
头上戴着银钗,江恒背着买的粮食用品,一家三口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家。
如今的存款吃得起纯细粮,沈清竹终于不用再吃两掺的拉嗓子,晚上便蒸了大米饭。
“好吃。”
绵亿也喜欢吃细粮,只是他不会去挑剔粗粮,粗粮他吃,细粮他更吃。
因为有钱,江恒也没非要吃粗粮。除了在军营,他也是珍馐美味捧着长大的,根本不会嫌沈清竹浪费。
“下次再给你买几件衣服吧,之前……她的都不太好了。”
在绵亿面前,他们尽量不去提宋莲花这个名字。他还小,不能知道他的亲娘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个疼爱他的根本不是真的娘亲。
且不说能不能理解,这样的话告诉一个孩子太残忍。
总归沈清竹摆脱不了宋莲花的壳子,便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掩埋。
“不用买,下个月有人送我二十件。”
沈清竹把钱给江恒的时候只说了十五两,另有五两银子在掌柜的那里做押金,忘记说衣服的事情了。
“送?”
江恒不解,沈清竹不认识别人,谁会一口气送这么多衣服给她?
是男人吗?
沈清竹这才把成衣铺子的事情说了。
“其实说是二十件,也就五件能穿,剩下的十五件,闺阁小姐、贴身丫鬟和大家夫人各五件,我根本穿不着。”听着多,但没什么用,“我准备取衣服的时候打听好他们的价格,半价再卖给郭掌柜。”
郭掌柜能同意她的二十两,这些衣服的要价估计会很高,她半价折回去,也是一笔收入。
此时的郭掌柜还在满心欢喜的去见东家的路途上,完全不知道一个月以后他要如何再掏一笔钱出来。
郭掌柜下榻客栈的时候,一家三口也收拾干净上床睡觉,第二天没什么事,便不用早起。
早上吃过饭,江恒准备完成沈清竹之前说的事情——给绵亿写故事书。
故事是沈清竹口述,江恒撰写,一来让绵亿认字开蒙用,二来也可以让沈清竹识字。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沈清竹努力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改成这个时代的身份,然而结果很是让她心累。
改编了灰姑娘,江恒皱着眉听完故事。
“如此公然纵容继室凌虐先夫人的嫡女,甚至欺瞒一国皇子,这爵位他怕是坐不住了。”
世家大族便是真的要压迫先夫人的孩子,也没人敢公然施虐,能做先夫人,必然有强劲的母族支撑,娘家人怎么会看着孩子受欺负。
便是不想管,也得要脸面。
“还有,既然辛小姐的鞋子合脚,为什么还会掉?”
这个问题可真直接,沈清竹也想问,她想了半天也没法把鞋子的戏码改掉,主要是其他东西也没法辨认身份。
其实鞋子也是,每个鞋号的人都有不少,又不是只有辛杜瑞拉是那个号码。
“换一个,这个不要了。”
经典童话,美女与野兽。
变成野兽的皇子,还有变成各种茶壶烛台的太监宫女,更有能和野兽一同生活的贝儿小姐。
江恒往他打猎的工具上看了几眼。
又看了眼装水的破茶壶。
沈清竹扶额。
“换,再换。”
换豌豆公主……
实不相瞒,沈清竹自己都怀疑人生,这个时代没有床垫,实打实的棉花褥子,摞上去就是放个西瓜也没意义。
最主要的是……
“驿站这样冒犯公主,是杀头的重罪。”
万一公主自己跑出来没人知道呢?
白雪公主啪啪打脸。
“公主出行必然有相应侍卫随行,就是真的偷跑了,也有皇家的暗卫护着,继后想对先皇后的嫡公主下手,得不偿失。”
因为公主再如何,也不会和继后抢男人,而公主的最好下场就是寻个驸马举案齐眉恩爱一生。
至于不好的,远走和亲,晚年凄苦。
沈清竹换了几个故事,几乎没有能够写出来的。
她都想谢谢他没在她讲丑小鸭的时候纠正她天鹅是不会说话的。
哦,可能这里没有天鹅。
翻来覆去的斟酌,最后敲定了一个睡美人。
公主被妖怪下毒昏迷不醒,与公主自小定下婚约世子爷带兵除妖,最终救醒公主,之后两人成亲,恩爱一生。
要不是沈清竹自己改编的,她都不相信这是睡美人。
心累的又改了几个小故事,不怎么厚的一沓纸便是要给绵亿的故事书。
江恒把纸张裁整齐,在前后盖上空白的纸张。
沈清竹看着江恒做故事书,又想起刚才的套论。
她忍不住掩嘴笑了。
“怎么了?”
江恒抬头问她,怕自己做的有不妥之处。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了解这些皇家的事情。”
江恒低下头不说话,沈清竹也不逼他。
她其实不是笑这个,是有些笑自己傻。
她也是幼稚过的,希望那个人能坐在自己床头捧着故事书讲故事。
她会亲吻自己的额头,会温柔的抱着自己。
后来过了许久,沈清竹才知道,这只是自己痴心妄想,她可以把故事书里的字都认出来,甚至她能背下来故事书里的内容。
可是那个人从来不会好好看看她。
后来长大了,这些幼稚的故事她不再需要,却成了一种执念,刻在心口最深处,碰一碰就生疼。
沈清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无法释怀了。可刚刚江恒揪出这些幼稚故事里的不合实际,她忽然觉得自己真傻。
怎么就执着于这种幼稚,不合逻辑,甚至完全不可能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