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去世后,沈清竹开始创业,她大学拿了双学位,还考上硕士研究生进行硕博连读。她的公司并不算是顺风顺水,却还是一路壮大。
沈清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漂亮懂事,考试永远是第一名,比赛永远不会重在参与,她拿奖拿到不在乎任何奖杯证书。
当然不在乎,因为别人哪怕是拿不到任何奖项,都有父母家人的鼓励安慰,而她不管多少荣誉,都没人会看她一眼。
那些荣誉还不如一颗脏器来得有意义。
大学毕业那年,沈珊珊肾脏开始衰竭,沈正南少有的找到沈清竹,带她去医院做了配型。
“我的父亲,命令我把我的肾移植给沈珊珊。”沈清竹之间轻触肾脏的位置,“就是这里,用刀子隔开皮肉,拿出里面的肾脏,把它安到沈珊珊的身体里。”
沈清竹是不愿意的,她已经不去奢望所谓的家人亲情,她可以替沈家付出代价,但损害身体这种事情她从未考虑过。
缺失一个肾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肾一辈子都不会出问题,她又凭什么失去一重保障呢。
“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沈家的命,只是一颗肾罢了,矫情什么。”
沈正南说这话时,沈清竹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看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差点做了和方素相同的事。
沈正南要,她给了,条件是抵消掉一条人命债——这样的条件,他为了另一个女儿应允了。
沈珊珊拿走沈清竹一颗肾脏,暂时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她有父母佣人的尽心照顾,沈清竹只有花钱请来的互工。
沈正南在达到目的之后绝对不会找她说半个字,因为他恨她。
即便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原以为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毕竟我不可能把另一颗肾也给她。”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沈家。
有时候一个人的存在就会碍另一个人的眼,沈清竹妨碍到沈珊珊的原因就是她的健康和优秀。
哪怕她身体里有沈清竹的器官。
沈珊珊找人将沈清竹掳到荒郊野地,花钱请了几个男人强暴她,之后又把她扔在野地自生自灭。
那里少有人烟,没有食物和水,更几乎没有车辆经过,沈珊珊用一种高傲的姿态企图让沈清竹求饶。
沈清竹用牙咬得沈珊珊半边脖子鲜血淋漓。
那是她仅剩的骄傲。
她在那个地方独自待了三天,水米未进的终于等到了几个人跑来这种毛都不长的地方野营。
沈清竹是晚宴的时候被拖走的,到这里时,连手机都没有。她消失了三天,公司出了些问题,助理找她都快要找疯了。
如果再找不到就只能报警了,只是公司的当家人失踪,股市会出现震荡的。
公司的问题让沈清竹医院都来不及去,等她因为腹痛倒下的时候才知道她发生了内部感染。
她原本以为是怀孕流产,却没想到是感染。因为这件事,她被迫切除了子宫和一侧输卵管,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就在沈清竹要追究沈珊珊责任的时候,沈正南第一此到她的病房来看她。
“这是你欠沈家的,没资格觉得委屈。当我可怜你,顾念那点血脉,就抵了第二条命吧。你记住,这件事情和珊珊没有半点关系,是你自己不检点招惹上的那群人,是你自己不要脸。”
一颗肾抵了第一条命,一个子宫抵了第二条命,她差点用她的命去抵那第三条命。
沈清竹觉得她快要了解到方素的感受了,那种快要疯魔的感觉。
出院后沈清竹独自去看了心理医生,然后按照医嘱乖乖吃药。
即便她不喜欢吃药,即便有些事情是不死不休。她还欠沈家一条命,等还清了,她才能解脱。
只是沈清竹没想到,最后一条命真的是她的命,早知如此,她何必去苦苦的做治疗,早早了断不是更好吗?
一个现代讲究科学的人,会去相信祭台这种事情,实在是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
被绑在祭台上放血的时候,沈清竹歪头就能看见沈正南抱着沈珊珊问她疼不疼,陈梓澄老了很多,眼睛通红哭得稀里哗啦。
沈清竹看到沈正南的眼睛是红的。
沈珊珊活不久了,不管沈家花多少钱,她都难逃先天不足带来的短命。
而她的先天不足,她的短命是方素造成的。
而沈清竹是方素的女儿。
这是迟来的报应,哪怕不该报应在沈清竹身上,哪怕陈梓澄这个抢别人未婚夫的三还没得到报应。
哦,不是没有,她老了很多,也活不长了。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是沈清竹十八岁那年让人每天下到她的饮食中的毒药。
十年的毒药,那时沈清竹给她的报应。
因为上天并不报应这个人啊。
再之后的事情沈清竹便不知道了,她能肯定的是沈珊珊一定会死,陈梓澄也一定会死,至于沈正南……
她已经还了沈家三条人命,二十八年时间,她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沈正南贡献的那个小蝌蚪了。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沈清竹前所未有的解脱。
她想,如果能再遇到沈珊珊,她必然要把曾经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找回来。
沈清竹已经不欠沈家任何,而沈珊珊欠她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这是不是一个特别狗血,又特别精神病的故事?”沈清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忘了,你们这里没有狗血这样的形容词,也不知道精神病是什么。”
她的头发已经被江恒擦干了,后者还用梳子轻柔的给她梳得通顺。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实际上沈清竹说得更加简单,只是哪个时间谁做了什么。她如同旁观者一般的说了这些,江恒却感觉到了窒息一般的绝望。
那是一种面对深渊却众叛亲离的绝望,江恒觉得他能懂,又觉得他根本不懂。
同样是被舍弃,他起码还拥有过阳光,拥有过一对疼他爱他的父母。
而沈清竹,她甚至不曾触碰过光亮,却还能生长得如此的善良。
其实她并不善良,可就是很吸引他,让他无法抽离。
“现在想想,忽然觉得我去看医生并不是毫无意义,如果我那时候就自暴自弃的去死的话……”
沈清竹的的声音再次传到江恒耳中。
“我要如何遇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