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般大臣规格不同的帐子里,男人摩挲这手里的小茶壶,然后看向脚边跪着的人。
“找到了?”
“殿下英明,仵作找到了那个印记,如今已经呈到皇上那里去了。”他先夸赞并禀报,然后再转折,“可是那印记正好被沈将军射中,如今已经残缺不全了。”
他担心残缺的印记会妨碍计划的进行。
“无妨,就算残的只剩下一般,他也能认出来,毕竟那个印记可是……”
男人说到一半便停住,他低低的笑着,平素一贯没什么太大表情的脸有些狰狞,仔细看还能发现有些哀伤。
“他若是认不出来,那皇家的亲情还真是可笑至极,也只有我那傻哥哥,还能舍命去救。”
男人止住了笑,摆手让身边人都退出去,然后笑得有些疯。
“皇家还能出这样的傻子,傻子好啊,把那个位置留给傻子。”
……
皇帝看着纸上残缺的图案,越发觉得眼熟,他按着头去想,却发现记忆已经模糊了。
曹公公见他这个样子,便给他换了新茶端过去,然后看到了那张画纸。
“这……”
“怎么了?”
皇帝看向曹公公,见他盯着画若有所思。
“回皇上,奴才瞧着这画有些眼熟,可年龄大了,有些记不清了。”
皇帝皱眉,虽然曹有德一直伺候他,但朝政大事他是看不到的,连他都能有印象的画,那足以说明这图案并非朝中人。
曹有德是内侍,虽然有时候也去宣旨,但能让他去的都是地位极高的人,而那些人基本和皇家是有关系的。
皇帝凝神沉思,然后便听到身边人的声音。
“奴才想起来了,这不是您教给太子殿下的画吗。”
皇帝的表情有些凝固,曹有德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很满意皇后这个妻子的,美丽懂事,温婉大方,算得上京城贵妇里的典范。
太子的诞生并不容易,皇后前面怀过三次,两次没保住,一次是个公主,也就是他的嫡长公主。
因为困难,所以太子出生的时候皇帝记得他是很高兴的,那时候他想把最好的给这个孩子,让他成为一个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太子小时候颇为听话,读书写字也很用功,每每他回府,都能看到这孩子的笑脸。
这副画,的确是他教给太子的,而它的雏形是皇后给他绣的香囊。
皇帝轻轻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起那时候他抱着尚且年幼的太子,教他如何画出这个图案,而之后太子也用他稚嫩的手一笔一笔的学着。
那时的场景似乎还很清晰,又似乎已经模糊不堪了。
他也曾经有过毫无隔阂的父子之情,他也曾经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是否曾经,他的父皇也是如此,只是这份感情在那个位置的引诱下,破碎不堪。
所以昨晚宁承文舍命救他他才会那么震撼,因为这种在旁人家稀松平常的父子情义,在皇家几乎找不到。
“来人。”皇帝睁开双眼,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传太子。”
曹公公看着他将那副画补全,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自从病好以后,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唉。
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侍立在一旁。
不多时,太子便到了。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看着眼前的长子,然后把画往身边一挪,曹公公便立刻过来将画拿给太子。
“你瞧瞧这幅画。”
太子接过画纸,然后愣了一下。
他看着画纸,看着这陌生的图案,隐约觉得眼熟。
“太子可还记得这画。”
“儿臣自然是记得,这画可是儿臣的宝贝。”
太子看着皇帝并不算生气的表情,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幅画应该和他的过去有关系。
可他根本不记得了,他活了三十多年,哪里记得住这点事情。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他用套话来应对皇帝,然后等稍后再去问问皇后便知道了。
皇帝看着这个面带温和笑意,一口一个宝贝的儿子,又想起南蜀梓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悲哀。
悲哀到他甚至想不起来应该详细的问一下太子是否记得这究竟是什么画。
皇帝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然后指着太子,只是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曹有德立刻过来给他拍背,好一会皇帝才缓过来。
“传朕口谕,太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妄图弑君弑父,嫁祸手足,害楚王命悬一线。”皇帝咳得嗓子有些哑,这种声音衬托着他的苍老,“现将太子收押,听候发落!”
太子有一瞬间是傻了的,他的确听说仵作找到了什么被送到皇帝那里去,他以为那是他准备好的“证据”,却不想等待他的是这样的结局。
他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
和那副画有关系吗?
太子看着那副画,想说他其实并不认识,但是当他抬头看向皇帝的时候,忽然莫名的胆怯。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太子就这么被押了下去,皇帝突然像没了力气一般瘫在凳子上,吓得曹公公差点叫太医。
“传沈修远夫妇。”
皇帝的传召很快便到了沈清竹这边,这时候太子被收押的消息刚刚开始往外传,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只是有些意外皇帝竟然在这个时候传他们一起去。
不过不管多意外,沈清竹和江恒还是立刻换了身衣服,然后前去皇帝那里。
而在路上,他们才知道太子被收押的消息。
在看到皇帝的那一瞬间,沈清竹发现他老了很多和昨晚他去蹭饭想比。
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是因为太子吗?
“修远在门口等着吧,清竹过来。”
皇帝这样吩咐,江恒就和曹公公一起站在门口,然后沈清竹自己一个人去皇帝身边。
“皇上叫我来,可是又想吃我做的面了?”
“在你眼里朕就这么馋吗?”皇帝笑得有些僵硬,他看着已经被捡起来的画,“这幅画是朕教给太子的,他说是宝贝。”
沈清竹认出这是那个图案补全了的样子,也确定了这是第二种假设。
“朕教给他的画,他用来做这样的事情。”
皇帝扯了扯嘴角,在他的潜意识里,与其接受太子也不记得这幅画,他更愿意相信太子真的把它当成宝贝然后以此来弑父。
反正他也下过毒了。
怎么都是疼,自然是要选一个最轻的。
沈清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来了,哪怕她只是一个连模样都不像的“冒牌货”,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她微笑着看向皇帝。
“哪怕就这么一刻,您可以把我当成公主。”
皇帝愣住,他看着沈清竹挺直的背。
她正好穿了一件红色系的衣服。
他听见她的声音。
“父皇。”
农门福妻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