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眸,这才看清小姐手背上触目惊心的一片红,旁边还有倒着的茶杯,水沿着桌岩滴落在地上。
这是被自己吓得烫伤了?
见自家小姐的神情不悦,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也怪我,平时把你宠坏了,才让你这般没大没小。”
坐在一旁的林语儿,是礼部尚书的庶女,因姨娘不受亲爹喜爱,冷落数年,府邸下人一向拜高踩低的,娘俩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偶然一次找了个机会,攀上了这位白府的嫡女白梦姝,靠着那点施舍才慢慢让日子好过起来。
白府原是居住在一个破落小镇,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米铺子。
白家长子来都城进货的时候,看见一家家铺子都立着白家的旗帜,便想了法子厚着脸皮说他们也是白家人,硬生生的将米铺子搬到了都城,百姓们以为跟都城白府的是连锁店,便常常光顾。
还没到一年的功夫,就赚了盆满钵满,紧接着就又开了五六家的米铺子。
呵,小地方出来的是就是见识浅薄,装腔作势。
林语儿不屑的瞥了一眼像模像样训斥丫鬟的白梦姝,长睫轻眨,掩去眸底的神色,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打着圆场笑道:“妹妹人美心善,连对一个丫鬟都如此情深义重,真是叫姐姐羡慕。”
白梦媛嗤笑一声,“既然羡慕,那就送给你好了,反正这丫头可会服侍人了,天冷的时候还能替你暖床呢。”
要是送走了,府里便清净了。
林语儿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然。
呵呵两声,扯了扯红唇,“妹妹说笑了,冬琴可是姐姐的用惯了的,我怎好夺人所爱。”
白梦媛平时被骄纵惯了,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她讥笑一声,“一个下人而已,有什么用不惯用的惯的,侍候主子是她们的本分,既然做错了事,再换一个又如何。”
看了一眼林语儿,眼底透着满满的不屑。
尚书府的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女,天天追着自家姐姐好讨要银钱度日,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她又道:“等发卖了这丫头,我明日便去如意楼,替姐姐买个更好更会服侍人的丫头。”
说罢,转眸挑衅的朝林语儿邀请:“羽儿姐姐,明天我们一起去吧,顺便你也给自己挑个合适顺心的婢女,也就不用羡慕啦。”
如意楼是专门培养侍候主子们的下人的,越是貌美会侍候人的婢女就越贵,会武功的小厮也很贵,最便宜的粗使婢子都要十两银子起步。
林语儿皮笑肉不笑,委婉拒绝,“谢谢媛妹妹的好意,只不过明日我要陪母亲去清心寺上香,改日我们再去吧。”
面上说着恭维的话,袖子中紧紧握着的手,指尖都嵌在了肉里。
明知道她身上没有钱,要靠着白梦姝的接济撑场面,居然还当众打她的脸,实在可恨!
“清心寺?你母亲居然还……”
“媛儿!寺庙乃佛之重地,不可随意诋毁!”
见自家妹妹咄咄逼人的样,无半分富家女子该有的仪态,白梦姝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目前尚书府这棵大树她必须得抱住,大哥以后可要做官的,现下还不好得罪。
白梦媛赶紧闭了嘴,心内却无比气愤,姐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吼自己。
她不再盯着林语儿,转头盯着跪着的丫鬟冬琴,恶狠狠道。
“死丫头,简直丢尽了我们白府的脸面!我这就把你发卖到那恶窟去!”
恶窟,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据说,许多犯了死罪的犯人,行刑后的尸体为了不脏了皇城脚下的地,便会把人拖到北郊十里地外的乱葬岗去。
那里地处偏僻,极为阴寒。
天承国位于最南边,四季如火,若是尸体在城中,腐烂的臭味必定久久散之不去。
恶窟,便是依着乱葬岗边上而建的一座洞府,门洞又窄又小,仅能容纳一人进入。
城里那些大门大户的人家,偶尔会把犯了大罪,又不好处理的下人送入这恶窟,让他们自生自灭,也免得摊上了人命官司。
“来人!”白梦媛朝着门口大喊一声。
丫鬟冬琴一听,吓得浑身汗毛直竖。
要是进了那恶窟,那还有命吗!
二小姐实在太过歹毒了,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她爬向白梦姝脚边,揪着那白色裙裾,楚楚可怜求饶道:“小姐,是奴婢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看在奴婢从小服侍您的份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白梦媛一看见那狐媚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厌烦,心内更加笃定要把这丫鬟送走了。
门口驻足的两名守卫已经进屋。
“小姐有何吩咐?”
白梦媛一咬牙,“把她给我送到恶窟去!!”
两名守卫一听,淡漠的脸色微微一变。
恶窟!??
那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
只有那犯了十恶不赦罪的犯人才会把人送到那边去。
可看看这地上跪着的姑娘,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哪像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不可过问客人的隐私,雅间的客人们身份都大有来头,不可得罪。
“姑娘,走吧。”
当即便走了过去,一人一只胳膊架起了那姑娘,从地上拖拽而起,直接往门外拖。
“小姐!”
冬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是真的要把她送到那堆人骨的洞里去啊!
脑子里一转,一个场景瞬间闪过。
三楼!
对,三楼!
她喊道:“小姐,奴婢是因为看见有人给三楼送饭,才着急喊大声了,一时失了礼仪,奴婢不是有意的!”
白梦姝听得秀眉一皱,三楼,送饭?
难得是华哥哥来酒楼了?
她心下一喜,面色也好看了不少。
白梦媛见姐姐又要心软了,怕再留下这狐媚子,便忙朝守卫喊道:“赶紧拉走,别侮了这雅静之地!”
两名守卫一听,心内虽然质疑女子狠辣,手下却只能听话的加大了力度,速度也快了起来。
就在快把丫头拖到门外的时候,一道温柔急切的声音响起。
“慢着!”
守卫听见有人制止,心内也松了一口气。
这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送去那种地方,哪还有命活啊。
差点就成了那个杀害无辜的刽子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