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是躺在客房的床上,还有点儿恍惚,坐在床边缓了许久才弄清状况,但不知睡了多久。我起身到卫生间洗漱完毕正打算吃干粮。
这时小真敲门进来了。
“林姑娘,我家姑娘在书房等你很久了。”
“好的。小真,我睡了多久?”
“三日。”
“什么?!”
我连忙上线看了一下时间,确实过了三日,现在是快中午的样子。那这一醉就是三日半呀,平时确实不该多喝酒,太误事了。
“林姑娘,我们家里的这三日醉人人喝了都如此。”
“那买的呢?”我快速吃完干粮,漱了口,擦完嘴,就起身跟他去见尹落心了。
“您买的不会有这么烈,您和姑娘喝了三瓶,只醉了三日,酒量已经非常好了。”
“承蒙夸奖。”心想自己没有酒精中毒真该感谢尹落心手下留情。拿到这屏生落玉散看来还要费些功夫。
“林姑娘,这边走。”原来尹落心的院子里除了大片桃花林,竟然还有一片竹林,这竹径幽深,石板路边青苔丛生,竹林里的地面却干净平整,似乎常年有人在里面玩耍。路过一处岔路,两米开外是一道紧闭的小门,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写着:酒坊重地,闲人勿进。这里明显酒香浓郁。
“林姑娘,这边请。”见我停步,小真提醒我道。
“好。”我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书房。
“芳芳,醒啦,快进来。”尹落心迎出来,我估计她没喝醉,整个人容光满面,不似我疲惫,我虽不头疼却昏沉的很。
“落心好气色。”我跟她进去坐下来,笑着说道。
“是吗?芳芳,你想吃什么?”她在我对面坐好,摸摸脸笑着说。
“我吃过了,谢谢。”我端起手边的茶杯就喝起来。进口才知是酒,我还是勉强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看着这满茶几的子盏子都是满的,心下想完了,这是得再醉一次呀。
尹落心看了我的神情,掩面轻轻一笑,看着我带点儿挑衅地说:
“芳芳,害怕啦?”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果然是给我准备的,我有些无奈地笑笑。
“还好,请落心务必高抬贵手。”我抱拳道。
“唉~,芳芳不必如此。”她按下我的手说。
“还请落心明示,你可有屏生落玉散?”
“有。”她单字有千斤地说。
“那我如何才能求得?”
“昨天的少年七境,你已经过了,所以我告诉你,药,我确实有。”她起身看着我走了一个来回,然后说:
“知道这一层的人,在人架里可没几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落心好诗文,你的诗词我是拜读过的。”我说道。
“酒壶上的哪些?”她指的是我下单购买她的酒,量大时,她的货箱里有随赠的答谢卡,答谢卡的背景就是全粉的桃花和清粉浅淡印着的诗句,而且上面的诗每次的都不一样。
“也不全是,有些是在你的生平和酿酒文里看到的。”
“那这少年七境是你悟出来的?”
“算是吧。”
“很好。”她笑着对我说。
“其实你我都是过来人,能明白也不足为奇。”我看着她说。
她拿起一杯酒,一仰而尽。
“落心。你。。。”我赶紧拉住她。她若喝开了,我必然是要躺上半个月了。
“我自罚三杯,算我之前慢待于你。”
“不不不,落心你不必罚了,你没怠慢我,而是非常周到。”我使劲拉住她的手。她笑着看了我一眼,用另外一只手拿起酒杯,连着喝了两盏。我无力地坐回茶几旁。这脾气还和于止真契合。于止是刚中带柔,她是柔中带刚,偏偏都很执拗。这一个柔情似水不出谷,那一个心怀天下不回头。本来一对璧人,非要轻离舍。
“落心,你太执着于这酒了。”我见她喝完放下茶盏,没再继续,就放开她的手说道。
“我就只剩这酒了。”她坐下来,手撑着下巴,看着我说。
“你还有女儿呀。”我看着她说道。
“孩子大了,不黏我,而且她们喜欢于止多一些。”
“可孩子还是需要多关注的。”
“对她们关注多了,她们反而生些怨怼。”
“这爱恨嗔痴,不正是家人间该有的感情吗?爱之深,责之切,反抗也剧烈了些,但她们以后会懂的。可你若不去主动关心,孩子们会心生畏忌,不敢与你交流的。”
“我。。。忙。”她嫣然一笑,却有无奈。我见她如此说,便没再继续了,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屏生落玉散做什么?”她盯着我,神色略显严肃的说。
“制解药。”我看她说到正题便赶紧回答。
“解什么毒?”
“过敏症。”
“需要多少?”
“两副足矣。”
“非它不可吗?”她犹豫半晌才说道。
“是的。”我非常确定。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求。
“那你还得等三个月。”
“鸳鸯镇的资源也在枯竭吗?”听她说需等这么久,我不禁想到最可怕的事。
“是的,以前谷物是两季,如今气温偏高,秋后这一季的谷物在夏季无法抛苗,所以就少了一季。”
听着她这话,她那一身大雪压桃山的装扮又落入眼底,心底升起一丝不安,未免有些焦躁,想立刻回去看看家里的状况。
“芳芳,我衣服怎么啦?”
“没事,就是太素了,衬得你失了血色。”
“哦?”
“像你这样仙子般的人,穿得多彩一点不好吗?也不辜负了这一谷的美景呀。”
“芳芳,你可是一身的深灰呀?怎么喜欢起彩色来的?”
“呵呵,这还不是待在人架上面的原因,你看离了地的,不都是人架里的黑白灰。”
“嗯,这么说来,我们还算幸运。是应该穿得多彩一些。”她笑着摇摇衣摆。
“嗯嗯。对了,落心,我等不了三个月,我得先回去,你这边弄好了,我再来取。你看可好?”
“不行。”她顿了顿说,“你至少还需要在这谷中待一周?”
“为什么?”
“我们周边海域出现大面积的蚁族。”
“蚁族不是怕水吗?怎么会到海里来?”
“不清楚。邻区的区池已经在集结舱阵了。所以,战况不明的话,你出不了这方人架的关口。”
“那我去看看。”我打算去了解一下情况。
“不,你就安心地住在我这里,等结果。”她一把拽住我说。出任务我已经习惯了,何况事关蚁族的属性变化,但是落心说的也不错,我不能贸然加入她们这方人架的任务,这需要有调令。
“好吧。”我坐回桌子边。
“我这里既有文房四宝,又有群书万册,还有琴棋书画。要是你对酿酒感兴趣,还可以去酒坊看我酿酒。”我看着她把书房转了一圈又回来,说完拿起一杯酒喝了,然后盯着我。见我没置可否,便继续说:
“当然,还有这一谷的美景给你欣赏,也可去到岛上其他地方转转。看上的东西,你只管带回去。”她仿佛把整个岛都说遍了,我尴尬地看着她,笑了笑。
“怎么,没看得上吗?”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我。
我低头喝了口酒说:
“不是,落心,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女霸主。我一时难以消化。”我笑着玩着茶盏仰头看着她说。
“呵呵,这样吗?”她坐回到我旁边,喝了点酒,脸色有些绯然。
“我下次带孩子们来玩,让他们看最原始的美景。带回去就不用了。”
“好吧。”她举起酒,是要和我喝一个。我便拿起一盏,和她碰了碰,两人就喝了。
“这少年七境,你比我领悟的要深呀!”她拉着我到书桌边,从一堆字画里找了一副出来,小心打开后说,
“你看,这是一副昙花道的图。”
“圣母玛利亚。”
“嗯。”
“你这儿真是包罗万象呀。”
“我喜欢,所以就收集了很多。”
“看,这个是龙爪泽的。”
“清明上河图?”
“是。”
“落心,你这志向可是不小呀!”
“英雄多是陷龙爪,木兰孤心将帅挂。比起你们这些出征的将士,我这算得了什么。”
“落心,你何必自轻。你采天地精微,护万千生灵,这份胸襟和能力又有几人能比。”
“呵呵,你可真会夸人。”她收起字画,慢慢走到古琴旁,抬指一扫,便传出悠远的弦音,层叠绕耳。
“我给你弹一只曲子吧。”
“好,我可不可以录音。”
“呵呵,你随意。”
我点开手链上的智能屏幕,选择了录音,为了落心的隐私,我没开录像。然后盘坐在垫子上,开始听起来,她弹得是古曲“春江花月夜”。她这技艺应该在十级以上。古曲本就经典,她又运情于琴,所以多了些幽怨哀婉,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见我微笑,她便神情明朗了许多,琴声也欢快清澈起来,我背靠着书架站在她旁边继续聆听起来。
一曲终了,回音绕绕。我关掉录音。又静了很久,我看她转头来看着我,便开口说道:
“很美妙。”
“你不喜欢忧伤的曲调?”
“嗯,伤身。”
“呵呵,果然是养生达人。”
“这也不至于,我只是不喜欢自己被低落情绪控制,特别是当我意思到自己有这种情绪时。”
我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说。
其实我这是看别人明了,到自己却压根看不清。有很多时候我也会陷入一种情绪里出不来。也许我也需要一个人在旁边提醒我,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只能让自己忙碌。
“落心,我不知当不当劝你。你这身在瑶池境界,更应多养心神,莫迷失。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拼杀搏斗失了雅致。”
“嗯,我记下了。”
“你的酒真的很出尘了。希望这人架永远有它的位置。”
“好,谢谢你。”她拉着我的手摇着我的袖子高兴地说。
“客气,呵呵。”我冲她笑着道。
“落心,我看你这儿有一副芙蓉没有画完,是为什么呀?”我指着书架边悬挂的那半幅芙蓉对落心说。
“这副呀。”她拿起画,平铺到书桌上,抚摸了很久才说道:
“这是于止画的,画到一半他就走了。”她望向窗外,看得很深远,仿佛回忆起一个很遥远的画面。
“我仔细地看过了,他是打算画的芙蓉是花开的芙蓉。”我端摹了着花开的走势,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待开的芙蓉吗?之前有细墨描过线,我看时是一簇待开的芙蓉,时间久了,墨线都隐去了,确实不太好分辨了。”她玉指轻轻地沿着曾经有线的地方虚画着,仿佛现在她还能看见。
“这画是于止什么时候画的?”我看着那些似乎是擦掉一半的花朵,又或者是来不及上色的花朵,问道。
落心从画里抬起头,看着我说:
“他正画着这画,我和他闹了几天别扭就坐在茶几那边喝桃花沁,突然,他就扔下笔走了。我开始还以为他是看我喝酒,心情烦躁就换个地方去了,不曾想他就这样离家出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落心边说边走向窗口,最后在窗户前站定,扶着窗户悠悠地说完。
“那你后来有再见过他吗?”我追问道。
“没有,不过我的人回来说他去了资源属当了指令官,我也就没再去找他了。我担心他气没消,见面尴尬。”落心转过身对着我说。我听她说完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受伤的事。毕竟这有关机密,当时他们也没有给我讲清楚。
“落心,于止他也许不是因为生气而离开的。他或许是被招令带走的,走时都来不及和你说。”我走到她身边说道。
“不,芳芳,你不必安慰我,要只是那样,那他后来也应该有只字片语传給我。可我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收到。”我听她说完,也没打算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便有问:
“到你这儿来的路上,是谁种的二十四信风花?”
“于止种的,现在是谷中老人在打理。”落心看着我说。
“这二十四信风花按说不能同时开花,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落心也有些疑惑,摇着头,她之前或许没有注意到。
“于止在的时候就这样吗?”
“应该是吧,那时候我只管酿酒,就没有注意这么多。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按说现在梅花早已过了时节,怎么白石峰下的那片梅花还没谢呢?”她蹙眉道。
“我也是觉着奇怪,过来的时候就采集了标本,打算回去研究一下。”
“嗯,那就好,到时候把结果也给我一份。”
“好的。”
“时间已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落心拉着我打算往外走。
“落心,其实我有干粮,不用吃的,你看我。。。”我在胃的位置比划比划,想说消化不了。
“好吧。那我晚点过去找你。”
“好。那你走好。”
“你也是。”
我和她在门口告了别,就回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