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枘双臂一展,阎维浩像往常一样给他在肩胛上接上电钳。一阵蓝色的电浆闪过后,画臂通过肘、肩、后脊进入左臂,再原路折回。
数番循环后,速度越来越快,画臂有如失去实质,在左右小臂上,化成了一团蓝色的光影。
这依然是画臂双手技能,但比之前更为流畅自如,运用源质更为精细,消耗能量也大为减少。
而在这蓝光之中,有一丝穿梭不停的赤红火芒非常醒目。
它时常和窜行的电流相撞,激起一片片火花。
不消片刻,以画臂源质作为介质,两者渐渐融合,赤红光芒消融在了电流之中,给方枘的画臂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在方枘脑干之内,赤红光芒的源头——灵种,在萌动中释放了大量红光后,开始汲取画臂中的源质能量。
随着一股浩大的虹吸力,像血管一样循行在画臂中的红色丝状体骤然被拉紧,如千万条羊肠小路突然化为笔直的高速公路一般。
方枘顿感浑身一紧,特别是小臂,就像要被吸入大脑之中。
随着一声大喝,他奋力挣拽,双臂猛然挥舞。
突然,脑际一阵剧痛,感觉像爆炸了一般。
他依稀听到阎维浩等人发出一阵惊呼,然后,是死一般的静寂。
怎么了?我爆体而亡了吗?方枘一阵不安。
但是,他带着一丝恐惧张开眼睛时,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
几十支大小不一,笔质各异的油彩笔蓦然悬空。
在空中停顿片刻后,兵分两路,向他张开的掌心聚拢,最终成了一相放射状的扇形。
几十支饱蘸油彩的画笔,聚合成扇柄牢牢地贴合着他的掌心,而那股吸附力,再明显不过是来自松果体中的灵种。
方枘一阵欣喜,终于有了心随意动、意驱笔飞的端倪,正应了梵高大师所说的“拉进手和灵魂之间的距离”。
在画臂的左右飞速串行中,方枘微眯了眼,试着用脑波的震动和画笔相应。
在经过两次的无功而返,第三次运转脑波后,画笔猛烈地颤动起来,像窝在巢中的雏鹰急着放飞长空一样,躁动不安。
方枘屏了口气,心里默念:
“由它去吧!”
在双手五指的驱动下,画笔如脱僵的野马一样,似乎发出了轻啸声,牵动着方枘的身形,在飞速旋转的轮盘上肆意挥毫。
一幅幅画面星河浩荡、疾风草偃、华彩淋漓、飞速成形。
似乎,唯一能阻挡画速的,便是油彩的干温层叠了。
在方枘的头脑中,早已镂刻了《星空》完整的画面,那13645个笔触,如同程序代码一般次第排列。
在灵种和画臂的加持下,脑中的形像和手指间再无间隔。素有所见即所得之说,而方枘却近乎做到了所想即所有的地步。
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鲜肉版激光打印机,只是比惠普、索尼的要快百倍不止,而且,更加灵动鲜活!
和快画境时的表现不同,方枘不再是满场飞奔,张牙舞爪的样子。
而是行云流水、凌波微步的闲适。
但身形旋转、跃动间所形成的气场,却更加密不透风。
有一助手曾忙中偷闲做过实验,一盆飞猛泼过去,全被方枘舞动的“画风”给挡了回来,弄得这家伙成了一个落汤鸡。
更关键的是,方枘行笔间无比精准,直到微米境界。各个笔触造型精准、严丝合缝,再无一点点冗余。
这更加缩短了绘画时间,大大提升了画速。
4个小时过去,大汗淋漓的方枘停下笔来,大口喘气几下后,问:
“多少幅?”
“120幅,正好把大黄污了的画给被了回来!”
阎维浩兴奋不已,一双单眼皮的圆眼睛闪烁不停。
“时速30、平均2分钟一幅!”
心思电转间,方枘畅然地笑了。
他大松了一口气!
明后两天,是项目冲刺阶段。如果按现在的速度来看,一天400幅只当闲庭信步了。
虽然欣快无比,但四位助理还是累瘫在地。在阎维浩的催促下,他们只好咧着嘴重新爬起来干活。
“不必了!”方枘挥挥手说,“大家冲洗一下,跟我去喝酒!”
三子等人欢呼起来。
阎维浩虽然恋战,见方枘底气十足,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于是就和三子商量去哪家酒店了。
这时,盖包装柜的的帆布后面发出了刷刷的声音。
三子猛地回过头去,愣愣地说:“后面有……是不是我家大黄显灵了!”
帆布被欻地一下掀开,着一身蓝色oL装的卡嘉现出。
她咯咯笑着走来时,还不忘给三子一个白眼。
“行啊,方枘!”
她说着,展开双臂抱紧了方枘,在他耳边激动地说:
“飞画境既成,恭喜你!”
“监护人更是功不可没。”方枘也试着搂紧了她,越过卡嘉温润清香的肩头,他和艳羡不已的阎维浩频频挤眼。
无比欣慰的卡嘉,下颌贴在方枘颈上,口中的唏嘘和赞叹扬起香风阵阵,在他耳畔浮动。
看此情此景,助理们在一旁暖昧地低笑。
三子低声喝斥:“少见多怪。这是西方礼节,懂嘛?”
“那你也去礼节一下。”一个伙计怂恿说。
恰好,卡嘉和方枘的拥抱结束了,改成她双手抚着他的臂膀,在热情洋溢地说一些再接再励之类的话。
见三子双臂张着,拖着步子过来了,卡嘉虽蹙了下眉,但还是迎向了三子,同样张开纤臂。
眼看就要抱上时,方枘下意识地要伸手阻挡,但觉得不妥,就半路缩回了手。
阎维浩抢先隔在了中间,双臂一把钳住三子,嘎嘎笑着说:
“还是咱哥俩的吧!”
可怜的三子豆腐没吃上,在熊抱期间还被阎维浩暗暗来了记膝顶,苦不堪言。
……
四位助理,加上阎维浩、方枘、卡嘉一行七人,来到附近一家叫“望风楼”的酒家。
二楼包间里,他们要了个靠窗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南风画室。
之所以这样谨慎,是因为在来酒店之间,有个收破烂的要闯入画室,但被阎维浩拦在门外。
在对方执意要进来时,被赶过来的三子怒捣了两拳才悻悻离开。
“现在这些收破烂的,不送到楼根底下都不要,那家伙倒好,还腾腾腾跑楼上来收,一看就是个探子!”
三子忿忿地说。
方枘和卡嘉并排坐在主座位置。菜还没上,他低头看着一本书,扉页上是《电磁场分析》。
卡嘉最讨厌这些乌七八糟有悖古法的东西,但不愿在这档口扫兴,只斜睨了方枘一眼,暗叹了口气。
然后,她茬了个话题,问三子:
“你说的那探子受谁指使?”
三子犹豫了下。
“赵洪金!”阎维浩接过话茬说。
“他怎么还没完了?”卡嘉哂笑了下,转向在用功的方枘,贴耳低语:
“十二,和你的监护人表个态,要不要我解决掉他?”
方枘忙不迭地撂下书,同样小声说:
“谢谢了,但对这种跳梁小丑,犯不着。”
“好,那你小心他点儿。”卡嘉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
从她指尖那儿,一股暖流溯流而上,直上方枘的心头。
虽然卡嘉是好意,但因为方枘要走的是艺术之路,不想在这上面洒上血腥。
一直盯着手机屏的阎维浩,莫名地喊着:“活该!”然后,把手机扔给方枘。
主枘接了手机翻看了下,见是阎维浩和陈钰莹的聊天界面。
陈钰莹发来了一个图片,正是赵洪金的一张肥腻大脸。
特别的是,他左边脸颊上现出了几道伤痕,很明显是被人抓挠的。
“哈哈哈哈……”
阎维浩笑着解释,
“自从那张秘照发给高晓鲸后,赵洪金可吃尽了苦头。这不,昨晚高晓鲸找了个茬给他抓了个大花脸!”
方枘觉得这有些无聊,只是轻笑了一下。
阎维浩接着说:“有软饭吃不知足,还尽想着吃点野餐。这王八蛋!”
方枘听了,一丝灵感之火从灵种处冒了出来。
他望了下手边的《电磁场分析》,有了个主意,他要试一下。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画臂也跟着欢快地响应着。带动他的指尖痉挛似地悸动着,震得桌上的一次性餐具嘚嘚直响。
卡嘉狐疑地看着方枘:“你怎么了?”
方枘正在沉浸在手边的活计中,无暇回复她。
卡嘉看到,他打开了一个手机绘画软件,把赵洪金的头像输入进绘画框,正用食指一笔一笔地写字。
向来龙飞凤舞,字迹中有着怀素风范的方枘,这几个字却写得很慢,似乎倾注了全身的精力,等写完后,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了。
卡嘉看到,是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王八蛋”。字迹的位置正在赵洪金头像的前额上。
与此同时,在市中心一家西餐厅里,赵洪金正在给陈钰莹过第二个生日。
上次是阳历的,这次是阴历生日。
刚刚吹灭蜡烛,声控灯光重新亮起时,陈钰莹惊叫了一声,接着疯狂地大笑,问:
“赵总,你额头上怎么写了、写了……哈哈哈……”
赵洪金忙跑到包间一角的卫生间,往浴室镜上一瞅,触目惊心的一幕乍现出来:
“王八蛋”
三个惨绿大字,墨汁未干,从额头直淋到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