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早七点三十分,赵洪金就早早地进入千画村理事会大会议室。
阔大的长方形室内,摆了条十米长的条形会议桌,十五六人济济一堂,围着桌子次第而坐。
赵洪金端坐东向的首席位置,神情凝重,不时哀叹几声。
在他左首,是千画村物业管委会的王干事。右首,则是市消防队刘副队长。
在往下面,就是其它工作文员以及与火灾有密切关联的人员了。
比如杜阳笙、阎维广、来有凤,甚至阎维浩也被拖到了会场。
赵洪金首先向消防队的刘副队长报以衷心的感谢,并号召全体起立,向即时赶到迅速控制火情的消防官兵鼓掌鸣谢。
接着,赵洪金向王干事致以三鞠躬,以理事会长的名誉深重致歉,给物业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赵洪金戏演得正欢时,角落里发出一声声线不高,但吐字清晰的:
“狗东西!”
虽然大家听得真真儿,但赵洪金佯装不知,继续高谈阔论。
“王八蛋——”
这一次拖调拉调带点歇斯底里的嘶喊,赵洪金再也不能无所反应了。
“浩子,你吃错药了?你和方枘私接项目,脱离组织、酿成大祸,不知反省,还在这里满嘴喷粪!”
阎维浩不顾旁边阎维广和来有凤的阻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赵洪金,一字一句地说:
“姓赵的,你就是杀人凶手!方枘之前打得你狗血淋头,所以你放火报复!”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下,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但王理事及其它工作人员立即站起,怒斥阎维浩不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赵洪金按了下双手,长叹一声,平息了大家的喧嚷,把窜入会场的赵虎赶走后,才说:
“我要是真有那么恨心,早把杜阳笙、方枘给赶出千画村就好了,也不会酿成今日大祸!想想真是痛悔啊。
杜老板和方枘私接合同,在消防措施不到位的情况下违规施工。
我本着培养后辈的胸怀,不计私仇,还特意让物业配合检修,保持南风画室的水电畅通。到了,我倒成了杀人凶手!”
阎维浩听了,哈哈哈地大声嘲笑起来。
而王干事和一旁的刘副队长私下沟通着,证实了赵洪金差他去维修水电线路的事项。
“抬起头来!”赵洪金指着杜阳笙说。
坐在一角面色深沉的杜阳笙横了赵洪金一眼,待他下文。
“浩子、方枘、阎维广他们,要么没文化,要么少不更事,可你杜阳笙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却屁事不懂!那么大的项目,胡乱交出去不是给他们挖坑吗?”
杜阳笙笙苦笑了下,说:“看这意思,把项目交给赵会长,屁事就懂了是吧?”
话音未落间,众人噤不住低声哄笑。
赵洪金也歪着嘴巴笑了,自嘲说:
“你倒是一言中的了。我也该反省一下,有时管得太宽,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还不是为了千画村的繁荣,为了不给各部门领导添惹乱子。可就这一次放手,恶果就出现了!”
他说完,侧过头去对着刘副队长。对方笑笑应付了下,说:“对对,赵会长所言极是。”
“就是嘛。”赵洪又转向杜月笙,“我参与千画村管理有十二年了,从没出过这么大的火警。怎么你杜阳笙前脚刚在千画村迈下,后脚就烈火熊熊了呢?”
杜阳笙听得不耐烦,索性扭过头去,看墙角的一盆臭菊。
“姓杜的!”赵洪金喝令着,等杜阳笙回过身来,他指指划划地说,
“南风画室烧得梁倒檩倾,物业方面及消防罚款、你杜月笙要承担起来,甚至包括刑事罪责!”
“什么?”杜月笙瞪起眼睛说,“这要肇事者承担,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个项目我违约,要承担几百万的损失,我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活该!”赵洪金咬了咬牙说,“肇事者因合同不能完成而放火自杀,还能担什么责,除非你去下面拖他回来!”
刘副队长见双方剑拔弩张,自己不方便久留,就托了个辞匆匆离去了。
阎维浩待要说什么,被来有凤用力抓着手腕,贴着耳畔急切地央求着:
“浩子,算嫂子求你了,为死人申冤的事先缓一缓,先顾活人。
画室烧成这个样子,没个七八十万根本还不上债,你可别逼得咱家破人亡啊!”
阎维浩推开来有凤的手,叹了口气。
这时,赵虎推门进来,神情有些紧张,凑近赵洪金说:
“赵总,有个兄弟在街上看到了嫂子的车,正向千画村方向驶来。”
“这里办正事哩,一个女人家掺和什么!”
说着赶走了赵虎,同时也结速了会议。
但杜阳笙却被赵洪金留下,两人一起进入会议室隔壁的会长办公室。
整个房间无论是装饰还是办公家具,都是檀木打制,没个二百万,根本下不来。
刚迈进屋,杜阳笙就说:
“好富丽堂皇啊,不知道的以为进了高官办公室了呢。”
“怎么着,想赶我走,你待这儿?”赵洪金在高背椅上坐下。
“铜臭味太大,消受不起。”
“这要比吃屎好一些吧。别忘了你可是和我发过毒誓的,如果方枘完不成合同……”
杜阳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枯黄的照片,上面是杜阳笙和一女子在宾馆开房的情形。
这是赵洪金趁杜阳笙酒醉后一手炮制的,就困为这个,高晓鲸和杜阳笙一切两断,才报复式地嫁给了赵洪金。
杜阳笙把照片在赵洪金脸前晃了一下说:
“这是当年你陷害我的照片,除非你先把它给我吃了!”
赵洪金冷笑了下,说:
“看来你是念念不忘,所以才来千画村捣乱是吧。
我劝你还是滚回你老家的钢材市场,少在我地阶儿撒野。否则,今儿死的是方枘,明儿……”
杜阳笙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这时,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赵洪金脸皮一紧,说:
“杜阳笙,你的老同学来了,借这个机会叙叙旧吧。”
话刚落舌,高晓鲸推门而入,见到这两人组合,心里一酸,脸上一怔。
杜阳笙向高晓鲸说:“老同学,又见面了。”
高晓鲸淡然地说:“不过时机不好,你看上去很狼狈。”
杜阳笙摆了摆手离开时,被高晓鲸喊住:“你留下。”
接着对赵洪金说:“你回避一下。”
“什么,我是正房我回避?还特么有没有……”
“闭嘴!”高晓鲸低喊,“不是看在儿子高慕旭身上,我才不管你这些烂事,你死你活,与我何干?”
赵洪金悻悻离开。
高晓鲸掩上门,和杜阳笙隔了深色檀木茶几相对而座。
她顾不得寒喧,开门开山:
“这是我刚刚起草的一份法律文书,看在我面子上,请你签个字。”
杜阳笙看到,这是一份财产保全书,而且是以他的名誉起草的。
大意是因方枘违约,造成欧风谷画廊蒙受巨大损失,恳请法院执行方枘在家乡的一幢三室一厅的居室。
“这有点狠吧?方枘尸骨未寒,而且家有老母。高晓鲸,你变了。”
“你听我说。方枘死都死了,把所有的罪责都放在他身上,免得节外生枝!所以你现在签这份文件,只是表明一个态度。
等将来法院真的把方枘家乡的房子给查抄了,我保证,再想办法给补偿。”
杜阳笙提着笔犹豫着。
高晓鲸轻拍了下他的手,说:“签吧,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我答应和你吃顿饭。”
“好!”杜阳笙刷刷地签上大名。
杜阳笙离开后,赵洪金才得以进来。他没头没脸地抱怨了一通。
高晓鲸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等他的聒噪声散了后,才说:
“做为理事会会长,你现在该维护杜阳笙的利益。
刚刚我已准备了律师团,以你理事会长的名义,专门经手南风画室火灾的案子。
把主动权及侦破方向牢牢抓在手里。”
“我凭什么帮姓杜的……”
“先别问为什么,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
接着,凑近了赵洪金,高晓鲸压低了嗓音说,
“方枘,他必须是因完不成合同纵火自杀,这要让舆论渲染,警方认定,否则死的就是你。”
赵洪金点了点头,没有辩解。
“管好你那几位哥,不要有任何小动作。”
说罢,哐地一声,高晓鲸带上门离开。
而这时,在家中的阎维广,慨叹着:“这火灾看起来是人祸,其实是天灾啊。”
迷了心窍的他,认定方枘的惨死,是因做为画臂传承人所发的毒誓引起。
他认为自己苦等的时机终于来到,屏了口气,向一个他又惧怕又期待的微信发出了消息。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复了消息:
“你有什么事?”
她是卡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