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白昼在三人面前,产生了一道极为清晰的交界线。
方枘一脚跨了过去,两人后面跟上。
一片迷雾随之涌来,和井中的沉闷污浊不同。现在的环境让人感到清新而又朦胧。
虽然地面上一片亮白,也不是空无一物,有一个厚厚的、圆柱状的油纸包躺在不远处。
方枘向前两步,俯身要拣起它,就在手指刚刚触动到油纸包的表皮时,境物轮转,又是另一番场景呈现出来。
是一个小院,贴墙处有绿植和花卉。清风之中,青竹摇曳,菊花盛开。
中间摆着一张书案。上面笔墨纸砚具全。
小院后方,是一间厢房,碧瓦朱檐、雕梁绣户,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从淳朴、清秀、典雅的风格,以及廓柱原木本色的特点来看,是明代建筑无疑。
方枘回身瞭望了下,见院门处影壁上著有行楷字:“方府”。是烫金字,文风清丽端庄。
听闻脚步声,方枘忙转过身,却见阎、陈两人怯怯地向一个中年富绅走去,阎维浩还停下向对方伸出手去。
而那男子却视而不见,直接穿过两人的身体到了书案前。
方枘对讪讪走回来的阎维浩笑道:“不用瞎客套,你和那人隔了有六百年。”
“他是谁?”阎维浩问。
方枘看了下,见中年男子在桌案前站定,拾起一起毛笔,饱蘸笔墨,在一张徽宣上写下四字:“方氏画谱”。
“他名叫方于鲁,在明代被誉为墨圣,他制做的的墨锭被称为“九玄三极”,价值不斐,寸墨寸金。”
方枘说,
“他是《方氏墨谱》的作者。书里面,把古代文人所用墨锭的形状及上面的纹样雕花都描绘了出来。”
“那么说,他就是是一位磨锭鉴玩方面的大家了?”阎维浩说着,瞅了一下平头书案上搁着的一段墨锭,它被磨得只剩了二寸长短。
“不光墨锭,他那画案上没有一个不是宝贝。特别是是宣纸左上方压着的一方镇尺,长年受书画异宝熏陶,源质最为深厚。”
“看来是不虚此行!”阎维浩说着,贪慕的笑意在脸上欻地绽开。
陈钰莹小步跑过去,伸手抓了一下平头案侧的砚台,只撩动了一丝轻雾,手中空空如也。
“这玩意儿怎么带回去几件呢?”卡嘉走了回来,向着方枘两人说。
这时,从方枘等人后面走过来一个人,是青年书生的模样,着了身青衣长袍,袍子上有鳞状的暗纹图案。
在和方于鲁拱手寒喧的间隙,他向着方枘挤了挤眼,上唇的八字胡抖了三抖。
方枘脱口而出:“信使!”
陈钰莹说:“枘哥,你说是那条马哈鱼吗?怎么会呢。”
“就是它,没错。”方枘信心满满地说。
陈钰莹咯咯一笑,说:“枘哥,你是不是想天材异宝想疯了。”
阎维浩说:“学姐,你说话小心点,我看那个书生的眼神老往咱这边溜。”
这时,方于鲁问青年书生:“马兄弟,祭海姆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氏青年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您的月石了。”
方于鲁点了点头,向厢房处轻唤了下:“倩儿。”
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应声,不多一会儿,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丫鬟捧着一个兽皮袋珊珊走出来。
她把兽皮袋搁在平头案附近的一个方桌上,在一旁侍立。
开发了远视技能的阎维浩,立即发现了兽皮袋上纹样的特别,叫上方枘和陈钰莹上前观看。
上面用半工半写的技法描绘了一种纹样。
纹样的中心是一片缭乱的团雾,在雾气腾腾中,两只长长的触手,八条螯腕在周围成辅射状。
再细看时,依稀有一张人脸在雾气和螯腕半遮半掩。
“这……就是海姆吗?太恐怖了。人的头,却长得像是章鱼。”陈钰莹问。
方枘笑笑说:“章鱼见了你也会说,这丫头太恐怖了。怎么只长了四个螯肢,剩下的被鲨鱼吃掉了吧。”
思忖片刻,陈钰莹说:“嗯,说得有道理。”
阎维浩笑说:“学姐,你就使劲地拍吧,这也有道理?”
这时,小倩款款走来,她收了兽皮袋,走到平头案前,把方于鲁的镇尺收了进去。
方于鲁叹了口气,吩咐小倩从兽皮袋中掏出镇尺,他接过来把玩了一会儿,有些恋恋不舍。
“怎么,不舍得了?”青衣书生笑问。
“唉……”方于鲁又叹了口气,说,“在传承到我之前,这尊月石在祖先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青衣书生说:“于鲁仁兄,为了黎民百姓风调寸顺、幸福安康,真是难为你了。”
方于鲁挑了下眉,低声说:“能不能换件宝物来祭祀?”
“不能!决不能!”方枘冲口而出。
见方枘对镇尺这样渴求,惹得阎、陈二人笑了起来。
青衣书生转头张望了下,又冲着方枘挤了下眼。然后对方于鲁说:
“仁兄,放手吧。我知道,这月石是天地初创时的宝物,也叫开天尺。它有大羿神脉蕴藏,当真是绝世之珍。但海姆点针名要它,做为信使,我只能谨遵从命。”
方于鲁犹豫在三,原地踱起步来。
像平素一样,摩挲着尺面上的“开天尺”三字,心里有万般不舍。
青衣书生再劝:“仁兄,舍即是得的道理不用小弟聒噪了吧。海姆曾言,献了月石,不光利在当代,而且功于千秋。或许千百年之后,方氏宗族的后代得了此宝,拯世济困,也未可知啊。”
方于鲁猛然转身,把手中的月石拍在桌上,说:“既然海姆有此承诺,那我就献了!”
小倩目露惊喜,在青衣书生的帮助下,忙沉甸甸的月石重新放入兽皮袋中。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时,阎维浩清楚地看到,青衣书生在身后和小倩的手揉担了片刻。
“哈哈,”阎维浩对着方枘说,“笑死了,马哈鱼和小倩有jian情。”
方枘面有不悦,对为自己诱宝的恩人,他正感激不尽呢。
陈钰莹小嘴跟得好快,说:“浩子,说话积点口德。人家那是爱情好不好。”
看着方枘心满意足的样子,阎维浩咂吧下嘴,酸溜溜地说:“枘哥,看起来,这月石你是霸下了,可我们呢?”
陈钰莹觉得这话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就默不做声,看方枘如何表态。
方枘立即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开:“这个又不是我说了算,想要什么,自己向信使提要求。”
阎维浩听了,向着青衣书生上前一步。
陈钰莹忙拉住他,亲腻地偎在他身畔,说:“浩子,你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顿了下,她指着青石东墙上挂着的四支宝剑,“我喜欢它。”
浩子皱皱眉,说:“你不常说任性自私,是个小男孩嘛,怎么又把我捧成绅士了?”
陈钰莹摇着他的胳膊说:“那都是和你逗嘴啦。其实内心深处,我觉得你特别体贴人。”
阎维浩苦着脸说:“受不了你了,依你行了吧。”
“嗯,乖啊,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