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炫宁离开了温寻的卧室,轻轻带房门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东西都还没有好好收拾过,这样的杂乱感让她想起了自己刚做练习生,刚搬进练习生宿舍的那个晚。
她站在原地出神了一阵,然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起来。一边整理,她一边回忆起自己今天还未进门的时候隔着门听见的白珍珠的话。
裴玄宁的中文水平大概比温寻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她只是口语表达不是很流畅,但听力是很好的。前面她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来到宿舍门前,满怀憧憬地期待着自己的新生活,结果就被白珍珠很大声的“科普黑料”迎面浇了一盆冷水。
她在门前呆立了很久,直到她们说话声差不多停了,她才抬手敲门。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即便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都还是会被人抓着以前的事不放吗。
裴炫宁手收拾的动作没有停,思绪也一样没有停下来。
四年前,年仅十四岁的她进入自己国家的一家知名娱乐公司开始做练习生。她还算有天赋,再加长得漂亮以及真的肯吃苦,公司还算看中她,才练了两年,就安排她去参加综艺节目预备出道。
也就是白珍珠口中的那个前年的选秀综艺。
当时和裴炫宁一起参加综艺的人都比她大,她们聊的话题她有点听不懂,说的笑话她都会插不进话,时间久了,她就变得寡言了。
没想到第一次排位公布,她的名次还挺靠前。
她毕竟年纪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在公布排位的时候她忍不住露出了很灿烂的笑,那张图被网友们疯传,说是,“最美的星星眼。”这又给她带来了一波人气,可是同时也带来了她的噩梦。
因为她在公布时看去不够谦卑的表现,一位脾气不好又爱仗势欺人的前辈盯了她,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小地方给她使绊子、让她难堪,导致她后来状态急转直下,网友们也都说她是得到了一点人气就飘飘然了,不再认真对待了。
但她还是忍住心性、咽下苦难,继续苦练自己该练习的一切。
最后,她真的站在了成团的位置。只可惜,这团的队长,就是那位一直欺负她的、年长她整整五岁的前辈。
裴炫宁承认,她后来的退出只是退缩和逃避,没有任何了不起的原因,她只是害怕了而已。她害怕自己在录制综艺期间所经历的排挤、打压和谩骂会在今后一直伴随着她,害怕那会成为自己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噩梦。
可她没想到,这样以“要学习”的奇怪借口骤然退出,带来的只会是新一波的黑料和崭新的噩梦。
她又被恶意揣测了。
热度来临之际,没人在意真相,那些曾经和她一起参加综艺的人们也都利用她来给自己赚取热度,都说她是个不尊敬前辈,不认真练习的人。
在即将被流言打垮的时候,裴炫宁选择捂住耳朵不再去听那些,她选择告别娱乐圈,转而捡起她原本就不弱的学习。
虽然哪怕在学校这座公认的象牙塔里,流言还是伴随着她。她便继续逃了,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没在国内读大学,“逃”来了顿城。
天知道她满怀期待希望可以遇见崭新生活却听见白珍珠那番话时有多绝望,如果不是她这么久磨炼下来心智真的比一般的同龄人强大太多,她说不定就要想不开了。
在敲开新宿舍的门以前,裴炫宁就默默做好了来到这里很可能也会继续被孤立的心理准备。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另一位室友,那个名叫温寻的姐姐对她态度还不赖。正因如此,她才敢在后来白珍珠出门以后,拿着蛋糕去找温寻。
温寻和白珍珠的学习强度是比裴炫宁大很多的,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们两个不是忙得不见人影就是累到回来洗个漱就睡。
裴炫宁和白珍珠因此见都很少正经见到,便也得以相安无事。
她的另一个室友就对她态度更和善些,每次见了她,不管温寻看起来多疲惫,都会笑着对她打个招呼,问她有没有吃东西裴炫宁知道,这是温寻他们国家的人打招呼特别常用的一种方式。她也都会笑着礼貌地回应。
也许是以前被长久地孤立留下的心理阴影,现在的裴炫宁好像不太能好好地享受孤独了。面对着和善的温寻,她总是想更靠近一些,更和她亲近一些。但是她也怕温寻只是待所有人都客气,不敢随便迈出那第一步。
至于对白珍珠,她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曾经的经历像是她的一块还没长好的结痂,只要轻微地触碰流血,裴炫宁不敢碰它。
这天清晨,裴炫宁刚刚睡醒。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几乎都没怎么睁眼地凭感觉来到客厅,想要找一点吃的。
忽然,空荡屋子里响起白珍珠清嗓的声音,裴炫宁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鞠了个躬喊,“前辈早安!”
白珍珠手握啃了一半的面包抬起头,看着面前惊魂未定的裴炫宁,她有点无语。
最近温寻没少对她说裴炫宁的好话。什么“她还会说中文呢,说得可好了。”什么“她好像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盛气凌人的,挺乖的呀。”什么“你也别总是那副态度对着她了,把她都吓死了。”
之前白珍珠还不以为意,她想:我就算不太喜欢她,也没干什么吧,她怕我什么?
可是看见裴炫宁今天这个样子,白珍珠有点懂了。
她好像不是装的。她好像真的有点害怕。
可我没干什么吧
“呃,你也早安。”白珍珠回答以后,又默默地啃了一口面包。再抬起眼时,裴炫宁仍然在看着她,似乎因为她这一句你也早安而很感动似的。
“你也来点?”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裴炫宁这么盯着她,她觉得自己总要说点什么吧。于是,她指了指桌的面包,问了这么一句。
裴炫宁猛摇头,回答了一句,“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前辈。”然后就仓皇地跑回自己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