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彭泽说到做到,后面的这一周真的就开始拿着东西到姜小葵这里来。
他讲起东西一点也不含糊,也不允许姜小葵打岔,一本正经的样子倒真像个严肃的老师。
姜小葵也是从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景彭泽成绩那么好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而不是像她这样,无头苍蝇般地乱撞。她也意识到,以前自己那么“努力”却还是没用的原因,是自己总把时间用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完美地吻合了“看起来很努力”的条件。
比如花两个小时把一堂课的内容整理成非常漂亮的笔记,最后感叹一声我可真是辛苦了。然而再次翻看笔记的时候至多只会感叹一句笔记的整洁,根本不知道内容都写了些什么。
现在跟着景彭泽的思路来走,她才发现原来学习从来都不等于写作业、记笔记,它等于的是思考和行动。认真去做一做,就会发现那绝不是件枯燥乏味的事。
他们这边忙着学习,家长们也没有闲着。
温寻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报了警,因为现在大局上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还是很重视的,所以这事很快得到了关注,曾欺负姜小葵的那几个学生有的进了少管所,有的被警方约谈、批评教育。
但温寻没有真的写新闻稿公开去讲这件事,原因是她不希望姜小葵再一次被迫地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了。
让姜小葵在还没有形成独立思考的能力时就被太多人看到,这一直是温寻后悔的一件事。她希望从此以后她能给姜小葵更多的个人抉择的权利是真正的自己抉择,而不是表面尊重意见,实则下意识地给她灌输自己和姜向阳的思想。
只有这样,她才能慢慢弥补上小时候的那些缺憾、慢慢拥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
景彭泽给姜小葵讲完这一周以来的最后一次课后,他们一起出去散了散步。
这是个周日的午后,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不是很多。他们缓缓地走在人行道上,姜小葵问景彭泽,“所以我一直都对你态度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是总愿意帮我?”
问这话的时候,她做好被表白的心理准备了。
她觉得景彭泽喜欢自己应该不算是一种自恋心理,毕竟景彭泽这么久以来对她是真的不错,异性之间这样照顾对方的话,大多数都会被认为是喜欢吧。
可最近她思来想去,问自己究竟喜欢不喜欢景彭泽,得出的结论很明确,是不喜欢的。
所以她这样问就意味着她做好了被表白的准备,也做好了从此失去一个朋友的准备。
刚刚把他当成朋友却马上就要失去,这确实是个挺悲伤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这样,即便他们年纪都还不大,她还是不想用朋友之名把这种事拖着。
然而景彭泽的回答和她想的不一样,他说,“小时候在综艺上看见你,觉得好像看见女生版的自己了,后来发现还真是这样,所以挺亲切的。”
姜小葵意外地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是说我和你像?别开玩笑了,我们哪里像啊。”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景彭泽说,“之前连我妈都以为我喜欢你,我也一直觉得我对你的种种照顾应该都归结于喜欢吧,可仔细想想,这又不太像是喜欢我没喜欢过谁,所以也不清楚喜欢究竟是什么,但我觉得我对你不是。”
听见景彭泽说不喜欢她,姜小葵悬着的心落了地,也更愿意和他好好聊聊了。
“所以呢,你还是没说我们哪里像。”
“嗯。”景彭泽站住了脚,姜小葵也跟着他站住。他们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大桥下方的人行道上。扶着人行道旁的栏杆,望着桥下时不时经过的车辆,景彭泽答道,“你应该不知道,我上学比大家晚两年。”
“啊?”姜小葵皱着眉想了想,“不对啊,你不是和我一样大么?”
“那是因为我一年级的时候跳级了,跳到三年级。”景彭泽继续说道,“上小学之前我生过一场挺严重的病,那两年几乎只能见到医生护士还有我爸妈,虽然我爸妈都会时不时给我讲一些小学的知识,但我还是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更对学校没兴趣。”
“当然了,后来我身体好了,还是得去上学。可能是遗传了我爸妈的智商吧,我虽然没上过幼儿园、学前班什么的,但是学那些知识不费力,我爸妈不想让我比同龄人落下两年的时间,就安排我转学,转学的时候直接参加跳级考试,去读了三年级。”
“我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和你同校的。”景彭泽说到这里时转眼看向了姜小葵,“我感受着在新学校、新年部里的格格不入,总想起来小时候你在综艺里无措的样子。但我是个男生,大家对男生的要求不外乎是要求我们勇敢、坚强,所以我只能撑着,事实证明,我做的还不错。”
姜小葵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望着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从前,她从来不知道景彭泽也有这么多的烦恼。
景彭泽又说,“直到后来我自己都忘了以前的那点事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就理所当然的是个天才,是天之骄子。但是每次看见你,我都会意识到卸下伪装的我自己应该是什么样。”
他挠了挠头,“我知道突然说这么一大堆怪傻的。哎,反正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如果你不问我,我也没打算说的。”
姜小葵被他别扭的样子逗笑了,她说,“说出来挺好的,秘密偶尔也应该和人分享分享,不然都压在一个人的心上,也太重了。”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不算吗?你就别嘴硬了。”
景彭泽也笑了,“那我们现在真算朋友了吧?”
“是啊。”姜小葵点点头,“真的算好朋友了。”
他们又一起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两人中间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姜小葵觉得自己心里得那块石头又被砸开了一点,现在,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喘气了。
她不知道景彭泽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受,但她大胆猜测,应该是的。毕竟他们是“异性版本的对方”。许多时候,许多感受,确实很可能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