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镇的一间审讯室里,七爷泰然自若地坐在日光灯下,闭着眼,一只手里仍在盘着那两颗光润的核桃,无论对面的人问什么,只字不答。
几轮下来,大家都有些疲惫,眼见着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几名当地警员便带着与其他来出差查案的C市警员,去食堂吃早饭。
但程歌借口说不太饿,主动提出送七老爷子去休息。。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程歌将七爷带到了他专用的那个房间,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在七爷面前坐下。
七爷仍眯着眼,不为之所动。
“不知七爷可还记得我?”,程歌一只手里拿着打火机,打火机在指间飞快地上下旋转着。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七爷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七爷的瞳孔微微一缩,眸光里的狠戾之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你不是韩勇的义子,韩歌吗?……你怎么在这里?”,七爷一脸疑惑,韩歌十几岁开始就被韩勇收为义子,他也算是从小看他长大,可自从韩歌离开香格镇后,便再未见他回来过,似乎人间蒸发一样。
如今却在这里见到当年那个少年,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程歌一侧嘴角上挑,露出一抹邪笑,上身前倾,目光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客套话就不说了,开门见山地跟您提个醒,您想想怎么就一夜之间坐在了这里?香格镇乃至周边,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但连带着边境那边的地盘和生意,也算是块大蛋糕。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今在这里除了陈、杨、李那几家外,当属勇叔和七爷二位,能平起平坐,原本互不干扰,各谋其利,偶尔合作下一起赚赚钱。可最近一两年,七爷的那些手下偏偏不安分,动了不改动的,赚了不该赚的钱,破坏了规矩,您说,我义父该怎么想?七爷,您的命是小,可是您的女儿和儿子是谁,在哪里生活,做什么的,我义父可是了如指掌。”
程歌表情清冷淡漠,不带一丝情感,歪头垂眸,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懒洋洋地继续说道:“您活到这个岁数,晚辈不细说,您也是会懂的,对吗?”。
话听到这里,七爷已然明白了程歌和那韩勇的意图,他咬着牙,紧紧地抿着嘴,双手紧握成拳,只听嘎嘣两声脆响,那两颗泛着光的核桃便碎成了渣,带着柔润光泽的碎壳,向四周飞溅。
七爷那双沧桑的眼睛,泛着红血丝,盛着浓浓的怒气,死死地盯着程歌,良久才开口问道:“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我义父也不是贪婪之人,他只想要你的那些产业,只要你肯给,之后再配合警方的活动,那他就不会动你儿女一根汗毛,毕竟您做的那生意是违背良心的事,造孽深重,我义父是信佛之人,他说不做也是好的。”
七爷如同垂死挣扎的猛兽一般,一双怒目极其狰狞,嘴角气得微微地抽搐,喘息声快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会因呼吸不畅晕倒过去,过了好半晌,总算缓了一口气,七爷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程歌指间的打火机骤然停止了翻转,稳稳地被他握在了掌心,程歌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悠哉地踱着步子回到了审讯室,之后便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地等着其他警员回来。
没多久,七爷便主动提出愿意积极配合,并交待了所有相关涉案人员,及其它重要信息。
虽然大家都很疑惑,是什么让七爷的态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但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深究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要集中精力部属接下来的活动,与缅国那边的警方进行沟通联系,共同摧毁这条跨国性犯罪团伙。
案子进行得异常顺利,在七爷的配合下,很快便抓获了缅国境内的人贩子,遣送的遣送,关押的关押,同时解救了很多被贩卖到那边的女子,这场行动可以说极其成功。
七爷被判入狱,韩勇如愿以偿地扩大了自己的地盘,盘收了七爷手下的生意,门下的弟兄也在瞬间扩增了好几倍,让他甚是春风得意。
这一日,程歌来到了一家茶楼,他坐在二楼的阁楼上,透过木窗朝小巷的路口看去,许久,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勇叔来了。
他在程歌面前坐下,手里一如既往地盘中他的佛珠。
他看了看程歌,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笑容可掬地称赞道:“这次干得漂亮。“,随即便哈哈大笑了几声。
勇叔难掩近日的好心情,一路走来,直到坐在程歌的面前,脸上始终带着笑。
“义父开心就好。“。
两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聊了许久,程歌终于开口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飞鱼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他?”
“急什么?毒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他现在不出山,事情都是让手下去办,想知道他在哪儿,可不容易。我都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你再耐心等等。”,勇叔拍了拍程歌的肩,试着安抚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放心,这个仇,义父早晚有一天让你报了。”
程歌知道,韩勇与韩旭峰与飞鱼打了很多年的交道,是飞鱼的大客户,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极强的信任,因此,飞鱼与他二人的交情也颇深。
说他们也十几年没见,这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假的。
毕竟是最大的供货源,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程歌的个人恩怨,而出卖对方,断了自己的财路呢。
程歌清楚得很,他也只不过是义父韩勇的一枚棋子罢了,为他所用,为他做事的工具。
还是要靠自己,谁都别指望。
他的人生就是这么地孤独、可悲,如同坠入冰窟,冷得他已经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