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乌雅·令颜(1 / 1)鱼尾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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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紫禁城。

戌时一刻的梆子刚响了一下,掌灯的内监和宫女就持着亮堂堂的宫灯从宫廊内鱼贯而出,万千火簇发出的华丽灯光映着幽深的朱红色宫墙,把紫禁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五岁的令颜一只小手牵着玛父粗糙而有力的手,另一只小手抱着个精巧的小食盒,蹦蹦跳跳地走在宫院外的青砖地上。

毕竟是年纪小,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令颜抻长了脖子,小脑袋左顾右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几乎不够使了,怎么看也看不够。

“玛父,这里就是皇上住的地方呀。”

“恩,一会儿到了宫门口,不要乱说话,也不要胡闹,听话。宫里头的规矩可多着呢。”

“恩。”顾不上跟玛父说话,令颜抬起头看着宫墙那头的醒目的红色灯光,挂在屋檐下面的大红灯笼可真好看呀,映着朱红色的宫墙,只觉得愈发的温柔暖意了。即使隔着这么高的宫墙,也能听到那边人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好多人在忙碌着什么,“玛父,你能听到那边的人在说什么吗,为什么宫里这么热闹呀?”

玛父眯了眯眼睛:“傻丫头,因为再过三个月就是皇上的大婚了,宫里头呀,现在可热闹着呢。”

“大婚?就是像对门儿家的合泰舅舅娶媳妇那样子吗?新娘子可真好看呀,还有糖吃。”

“呵呵,对。就知道吃。”

“玛父,你见过皇上吗?皇上长什么样子呀?”

“皇上啊……”玛父的眼睛又眯起来了,好像在努力回忆着,“玛父还在膳房当差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看过皇上一眼。那时候皇上年幼,还是三阿哥呢,呵呵呵。不过,就那远远的一眼,玛父也被皇上的模样所震动啊。皇上真是天生骄子,人中龙凤,小小年纪就显出不凡之姿,看起来聪敏过人呢。”

小令颜听了这话咯咯笑了:“年幼?可是皇上现在也不大啊,我听阿玛说,皇上晨起去上书房的时候,还要宫里头的内官大人从龙椅上抱呢。”

“唉哟,臭丫头,可不敢口无遮拦。”玛父上去就咬捂她的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不小心啊,咱们爷儿俩的脑袋可就搬家啦!”

“唔唔……知道啦,颜儿不敢胡说了。”

玛父这才重新牵起令颜的小手,祖孙二人一大一小地往东膳房后院、贞顺门的偏门儿走去。明亮的宫灯照在地面上,把他们俩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今年六月里的京城算不上炎热,微风吹过这片竹园子,还觉得有些清凉。蟋蟀声伴着蝉鸣阵阵,小曲儿似的。

到了门口,玛父让令颜站在原地等着,拿着早就备好的食盒和几样红布盖着的密辛,递到当差侍卫的手里:“图尔佳小爷,有劳把这些东西交给外膳房的范管事,已经交代过了。”

黄衣侍卫接过包袱,朝着弓着背的额参咧嘴一乐:“得嘞。可有些日子不见您了,乌雅老爷到是得了闲儿在皇城根儿底下颐养天年去了,也不回膳房来看看咱哥儿几个。”

“唉哟,人老了,不中用了。”额参对晚辈总是笑眯眯的,“如今皇上坐稳了江山,我这把老骨头也该着过几天安生日子喽。不过话说回来,在膳房当了这么些年差,总是有些舍不得,有什么需要的难办的,主子缺了少了的,能帮上忙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小侍卫也会说话的紧:“乌雅老爷哪儿的话,总管大人可时刻惦念着您呢。要不是您这祖传的调味密辛,皇上大婚宴上的酸汤子都没了味道不是。”

“得,少油嘴滑舌。可记着交给范管事,莫要忘了。”

“没问题,请儿好吧您!”

乌雅家四代都是包衣奴才。

听玛父说,从太祖皇帝那会儿起,乌雅氏就是太祖皇帝的家奴,几十年如一日地跟在身边,随军伺候。后来摄政王多尔衮带着军队入了关,先皇坐稳了大清朝的天下,乌雅家依然勤勤恳恳、忠心不二地为奴为仆,进入紫禁城侍奉爱新觉罗皇室。

玛父常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一日为包衣阿哈,世世代代都是包衣阿哈。和更低等的下五旗包衣阿哈不同,乌雅家只侍奉皇宫里的正主儿,由内务府直接管辖,连王公贵族也不能随意使唤。

玛父对这种身份,总是带着一种自豪的。

是夜,乌雅氏宅院。

令颜坐在矮炕上,光着小脚耷拉在床边,前后的晃,玩着额娘绣给她的布老虎。屋子里虽然闷热,房门敞着,倒也不至于浑身大汗。阿嬷端了水盆进来,把令颜的小脚按进热水里,轻轻揉搓。

“嘻嘻……阿嬷,痒痒。”令颜一边嘻嘻哈哈地笑,一边用小脚丫故意把水撩到外面,调皮使坏。

“莫要胡闹,你阿玛回来见了又要凶你了。水烫不烫?”

听到阿玛两个字,小丫头果然有点害怕了,乖巧地坐端了,可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不烫,嘻嘻。”

“呵呵,这丫头。”额参脱了鞋子,侧着身子点了一袋烟,歪在门口的藤椅上,吞云吐雾起来。虽然已经年近六十了,背也弯的像煮熟的大虾,但额参还是满面红光,身子也还硬朗。半年前从宫里卸了膳房总管的职务,回家养老。可心里不免还是惦记着那个红墙绿瓦的紫禁城,惦记着伺候过的主子们,“等你进了宫,让管事姑姑们好好地教你些规矩才好。”

令颜的视线从布老虎的身上抬了起来:“我也要进宫吗,玛父?”

“傻孩子,包衣阿哈家的女孩子,十三岁之前不能婚嫁的,要先经过内务府的挑选。选上的,进宫伺候主子们,选不上的,才能成婚嫁人。”阿嬷心疼地搓着令颜软绵绵的小脚,接话道,“哎,我倒是希望,咱们家小令颜到时候能逃过一劫,选不上就好了。”

额参翻过身来,把烟袋一撂,瞪了老伴一眼:“胡说什么,能进宫去伺候主子,那是天大的福分。我们乌雅家祖辈几代人伺候了两位大汗,两位皇上,如今日子好过一些了,难道还要忘本不成?乌雅家人没什么别的长处,只一点就是忠心,对爱新觉罗的忠心!”

“阿玛,怎么又较起真儿来了。令颜还小,琨珠也马上又要生产了,您瞧瞧,您给孙儿都教了点儿什么。”正说着话,一个魁梧的跨刀男子进了院子,“我们乌雅氏做了几十年的奴才还不够,莫不是还要祖祖辈辈都低三下四地靠伺候人过活了?”

“哼。”额参瞥了儿子一眼,不满地别过脸去,“今日去护军营供职了?”

“是,阿玛。表兄刚巧与护军营的金管事相熟,请吃了几顿酒,又塞了不少银子,总算是空出了个闲职给我。不过以后若是能多多和贵人家的小爷们结交,指不定还能晋升调动。”

“你倒是出息。好好的织造处的活计不做,硬要去什么护军营。”老爷子好像是憋一肚子气又不好和儿子发作,只得暗中较着劲,“哼,我这包衣阿哈的人家当真容不下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阿玛,我早说过了,人往高处走,我们乌雅家总不能世代为奴,况且我也不喜欢那织造处的活计,白日里打交道的不是公里的公公就是绣坊的姑姑,无趣的紧。护军营就不同了,时常能见到王公贵族家的小爷,若是能结交到一两位,帮忙荐个好职位,我乌雅家指不定就有出头之日了。”

“逆子。”额参根本不看威武,嘟囔了一句,背着手回房去了。

而令颜根本听不懂大人们的谈话,早就伏在阿嬷的膝头睡着了。小手攥着阿嬷的裙摆,令颜做了个梦,梦里是朱墙蜿蜒幽深的紫禁城,金灿灿的砖瓦上雕着金色的祥兽。身着华服的娘娘和宫女们戴着精美华贵的首饰,吃着精致美味的点心,还招呼她过去一起吃呢。

想到甜甜的点心,睡梦中的小令颜眼睛弯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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