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珠含着眼泪轻抚着女儿的面颊,数月不见,女儿长高了些,但是脸却见瘦了:“阿玛说得对着呢,我也觉得颜儿现在挺好,御书房的公公和宫女们人数不多,额娘放心。我起初也不赞成颜儿和乌真小爷的婚事,颜儿年纪小,咱们又是包衣人家,嫁过去肯定要受屈。只是,等到二十五岁出宫还有好久,额娘不免要操心你的婚事……”
“额娘……”令颜看着额娘低头用手绢擦拭眼泪,自己心里也怪难受的,“我现在什么都好,宫里吃得饱穿得暖,我自己也乐得快活。婚嫁之事就等到我出宫以后吧,还早呢。再说,宫女是贵女呀,怎么会担心嫁不出去呢,额娘不必为我操心。”
“看你操的闲心,竟是没用的。颜儿,阿玛还有话要问你。”威武说着,示意令颜往一旁靠靠,那边人少,说话方便。
令颜问到:“阿玛是想问上次的家信一事吧。”
威武关切地问到:“嗯,东西可曾收到?”
令颜点点头:“收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如今在宫里的御书房当差,什么书没有,怎的还要从宫外寻找?你要这书到底有何用?”
“阿玛,这其中的缘由您想想就明白了。颜儿都不知道这古书的名字,怎会大费周章地去找?”
威武恍然:“果然,是宫中哪位贵人所要?”
“正是,但是女儿与贵人有约定,不能透露。”
额参在一旁夸奖孙女:“好好,吾儿忠心,不辱我乌雅家。”
威武继续问:“收到你的家信后,我心中也一直有个疑团,我怕处理不好,便想问问从前一同在护军营共事的佟佳大人。那位大人不仅是正宗的皇亲国戚,而且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一定通晓此事。不曾想我与他说起小女乌雅氏,他竟然说与你熟识,且私交甚好,这又是怎么回事?”
隆科多怎么这样跟阿玛说啊,什么“私交甚好”,听上去倒像是私情一般。令颜只好摸摸鼻子解释到:“嗯……那位大人颇有侠义精神,曾两次救过女儿,是我的恩公。其他,其他就没什么了。”
“原来如此,说起来那位佟佳大人也奇怪,本来就是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他却特意来家里要走了你的信,还说这件事我们不用操心了,包在他身上,他一定会将东西交到你手里。我和你阿玛还有些不放心,毕竟你阿玛与他并不算熟识,所以这次特意问问你。”琨珠在一旁解释。
“呵呵呵,可能是佟佳大人觉得我们是朋友,所以格外上心吧,想不到大人如此热心肠。”令颜没有多想,竹筠一直对她很好,想来知道是她的事也想尽力帮一帮忙,且为了这件小事结识了她的家人,一举两得。只是让人有些后怕,还好在信中没有提到寻找《逍遥游》的原因,也没有说是皇上要的,不然阿玛它们轻易地把家信给了旁人,要是落到不怀好意的人手中,麻烦就大了。
此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但还是给令颜长了个心眼,日后在使用笔墨之时一定要万万小心,尤其是为贵人们办事的时候。
琨珠突然握住女儿的手,轻言细语到:“颜儿,额娘还有话要跟你说。”
“额娘你说。”
“你既然入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在出宫之前都是如此,你切要记住不可跟男子走的太近,犯了糊涂。即使对方是达官显贵、青年才俊,你确实属意,也要等到出宫以后,知道吗?”
“哎呀,额娘你瞎说什么呢。女儿哪里跟男子走得近了,跟佟佳大人就是相识而已,没有别的。这是我这几个月的例银,额娘你拿着,颜儿吃穿用度都是在宫里,用不上这些。”见一边的管事示意时间到了,令颜把早就准备好的攒下来的例银和一些赏赐一把塞给额娘,不让额娘推拒,“玛父、阿玛、额娘、启儿,你们快回去吧,颜儿在宫中一切都好,万勿挂心!”
白启见状哭了起来:“姐姐,姐姐!”
看着宫外的亲人们,令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但又不想让他们挂念,只能挥挥手强忍着转头离开:“启儿,姐姐也想你,你要记得好好念书,到时给姐姐讲故事!”
告别了家人,瑜亭也回来和令颜一道相互安慰。令颜拉着瑜亭的手帮她把下巴上的泪珠攒了攒:“你快别哭了,我刚见了额娘也怪难受的,这会儿才好,你又带得我停不下来。”
瑜亭点点头:“嗯嗯,还好我们在宫中还能相互作伴,彼此照应着,不然真不知道这思念亲人的日子怎么熬过去。”
“好啦,我们一开始就是想进宫为自己搏个好前程的,家人永远是家人,又不是见不到了。咱们就好好住伺候主子,哪日光耀门楣了,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嗯,对。我们在宫中有彼此,谁也不离开谁。”
“好,都依你。”
令颜和瑜亭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听瑜亭说最近皇后娘娘怀胎并不顺利,时常感到肚子难受,但是太医来诊脉却说胎象平稳,并没有任何异常。这可让坤宁宫上下都不敢懈怠,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轮流值夜,所以瑜亭不能耽搁太久。
令颜感到奇怪的是皇后娘娘初怀孕时一直十分顺利,胎象平和不说,也很少害喜。只是近两三个月却屡屡感到不适,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想必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再加上天气转凉,也没准是受了风寒。
踱步到御书房旁侧的住所,才进了院门,就见两个身材魁梧的太监快步迎面走来:“快,抓住她!”说着就死死扣住了令颜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令颜吓坏了,拼命挣扎:“两位公公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其中一个公公说到:“奴才们受内务府惠姑姑和御书房冯公公之命,请姑娘走一趟!”
令颜听着一头雾水,只好继续奋力挣扎,想摆脱两人的钳制:“我又没有犯错,为何抓我?公公们一定是搞错了!”
可惜那两人力气太大,宫女的小小力气根本无济于事,被他们直接扭着胳膊架了起来:“姑娘犯没犯错,你心里最清楚,咱们只是按照上头的吩咐办事,少废话!”说完两人也不顾令颜的反抗,硬是把她一路拖拽到了御书房旁侧的院子里。
“啊呀。”到了院子正中央,令颜被重重扔在地上,她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几个内务府的管事姑姑表情严肃的站在面前,旁边是御书房的掌事,她的顶头上司冯公公。还有一起做校书侍女的琼译和诗霁也站在一旁,诗霁正冷眼瞅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惠姑姑一声令下:“校书侍女乌雅氏,你可知罪?还不赶紧跪下!”
令颜翻过身来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但是言语却是不卑不亢:“回禀姑姑,奴婢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被带来这里,还请姑姑明示。”
惠姑姑怒目圆睁:“大胆!你身为清廷宫女,在宫中受教习半年,却丝毫没有廉耻之心,竟然与外男私通!犯下这等龌龊的罪过,还有脸问。”
令颜心里一万个疑问和惊讶:“私通?这从何说起?惠姑姑明鉴,奴婢此身清白纯洁,并没有与外男有私情!”
“人赃俱获,你说你没有私相授受,这木匣里的金叉是从哪来的?”一旁的田姑姑从雕花的小木盒里拿出一支翠玉金簪,正是隆科多送给令颜的那支。
令颜见到簪子心头一惊,这个木匣自从隆科多送给自己后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下面,不曾当着别人拿出来过,如今怎么落在了田姑姑和惠姑姑的手里。这时,令颜见一旁的诗霁表情得意洋洋,才想起来昨日在整理送给父母家人的东西时,曾经把所有赏赐和首饰摆出来聚在一处,而诗霁昨晚推门而入的时候,应该恰好看到了木匣和里面的金簪。
果然是她,这个小人!因为上次面见圣上又被赏赐那件事,她就一直嫉恨着令颜,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竟如此坑害于她。
令颜脑子一转,对惠姑姑说到:“姑姑误会了,前几日奴婢曾得到皇上的赏赐,御书房的众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件首饰也是皇上给的赏赐之一。”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皇上给你的赏赐我那天看见了,都是绸缎和小件的首饰,根本没有这样一个镂空的木匣。”诗霁冷笑一声走过来,“再说,这方绣帕上写的,分明是情诗和男子的笔迹,你能骗我我们,还想骗过各位姑姑和大人吗?”
令颜只见诗霁从木匣底下拿出一块男子才会使用的方巾,上面书写着“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果然一眼看上去就是男女私情。
奇怪,这方巾不是木匣里的东西,令颜从未见过。再说,隆科多那么聪颖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诗霁这丫头真是鬼迷心窍,故意在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