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疼欲裂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穿得跟只鹦鹉一般,躺在人头攒动的长街上。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耳边炸响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
“小姐!”
同时,一个满身横肉的的胖丫头,涕泗横流的朝我扑了过来。
我害怕的瞪大了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
你不要过来啊!
但由不得我拒绝,胖丫头已经如同一只结实的肉球般,飞扑到了我的脚边。
娘诶,幸好是脚边。
尚处于惊魂卜定之际,头顶上就传来一个银铃般悦耳的严肃声音。
“朱青青,今日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倘若下次让本小姐看到你这么仗势欺人,定不会轻饶了你!”
这台词,满腔的义正言辞,还带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我抬起头看向说这台词的主人,是个身穿碧色罗裙,发髻高高梳起,面容姣好清丽的少女。
而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瘦弱佝偻的老妇紧紧护在身后,看那老妇人的眼色,好像她的水果摊是被我糟蹋坏的一样。
现在,这少女,正嫉恶如仇的看着我。
穿着粗布麻衣的围观群众,都在出声为她拍手叫好。
我一脸呆滞的看着这场面,很久很久,久到站在我对面的少女都以为,她是不是一脚给我踢我成了痴呆。
好家伙,这不是书里朱府恶女欺凌妇孺,宋栀夏行侠仗义出手教训,朱青青被揍得落荒而逃的戏码吗?
表妹每天起早贪黑在追的言情小说,我最初还对其嗤之以鼻,恰逢周末闲来无事便翻了两页,然后,真香。
这都香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我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边的胖丫鬟还不忘帮我拍拍我这七彩缤纷的丑裙子上的灰尘。
一瘸一拐的走到宋栀夏跟前,她防备的看着行为怪异的我,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便冲她友好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回轮到她痴呆了。
我将腰间的钱袋拽下来,里头鼓鼓囊囊,还挺沉,我也没细瞧一眼是多少银子,就把钱袋一把塞进了那个看着我,眼神愤恨又害怕的老妇人手里。
“不好意思,弄坏了您的摊子,这些先赔给您啊老人家,不够您再去朱府找我要。”
我对那老妇人露出友好良善的笑容,她跟着宋栀夏一起痴呆。
怎么我自己的梦我当个好人不成吗?
我也懒得看那些围观百姓脸上震惊的表情,只是拍拍胖丫鬟宽阔厚实的肩膀,问道。
“朱府在哪,我要回去睡觉。”
然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旧枕着又高又硬的雕花瓷枕,躺在古色古香的床榻上,我的心理防线开始有点崩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呆若木鸡的打量着四周,良久,忽然心里一沉。
难道,穿书了?
为验证心里的想法,我下手狠狠拧了把自己的大腿。
亲娘呀,不是梦!
听到小姐闺房响起了杀猪般的哀嚎,胖丫鬟纤纤连滚带爬的从门外赶了进来。
“怎么了?小姐?”
我扶着自己的额头,心情沉重的盘腿坐在床上,向纤纤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冷静一下。”
纤纤闻言又默默噘着嘴退了出去。
挺结实一大胖姑娘,作者非起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叫纤纤,这典型跟着反派得不到优待,起个名儿都是在反讽人孩子的身材。
我撑着脸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忿的想着。
而同样,作为恶毒女配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青青,起名之随意,下笔之敷衍,便叫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朱青青出场就在不自量力的同女主宋栀夏抢男人,虽说男人从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她却仍有满满的迷之自信和充沛精力,凭借一腔直冲脑门的热血,就敢跟太傅之女公然作对,还胆大包天的跟人争夺将军府二公子的青睐。
后来在市井长街之上仗势欺人,巧被宋栀夏撞见,女主路见不平对反派狠狠教训,朱青青心中不忿,暗下各种报复刁难,后又派人放火吓唬宋栀夏,不料铸成大错烧光了整个太师府,宋家除了宋栀夏全部葬身火海,而朱府因朱青青之失,被株连九族。
当然这都是尚未发生的后话了。
她跟宋栀夏目前的矛盾尚仅仅停留在男人身上。
我正想着,此时肥头大耳的纤儿又端着丰盛的饭菜,屁股抵着门,走了进来。
“小姐,用晚膳了。”
我打量着背影宽厚壮实,正用心布菜的纤纤,还是将心中郁结的不平抒发了出来。
“你说,那个天杀的作者干啥给你起名叫纤纤。”
又未曾赋予你一个苗条的身材,凭什么再这番刺激人的,给你起个差之千里的称谓。
这孩子真是遭遇了太多不公,太委屈了。
纤纤头也不抬的说道,“这名字分明是小姐给奴婢起的。”
我愣住。
纤纤看了看自己如呆头鹅一般,半响不说话的主子,皱了皱眉,心头好是沉重。
这看来当真是被宋家小姐打坏了脑子,改日得去老爷面前好好参她一状。
用罢晚膳,我百无聊赖,便想出门散步消食,奈何翻烂了衣柜,除去如同毛色鲜艳大鹦鹉的裙子外,再无其他。
不死心又进了纤纤的偏房,果然,这丫头品味和主子简直毫无二致。
我拎着纤纤那充斥着乡村非主流风格,又红又绿的罗裙,不能理解的问道。
“纤儿,你告诉我,这哪好看了?”
纤纤肉肉的肥脸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盯着我看了许久,才犹豫开口。
“小姐,其实,你当时带奴婢买这些的时候,奴婢也想这么问你来着......”
......
“哎,小姐,你去哪啊?你别跑这么快啊......”
我捂着老脸落荒而逃,心里一筹莫展。
这朱青青真是天杀的奇葩人设,莫说是男主看不上她了,这能不能嫁的出去,都是个问号。
这样下去哪行,现在待在这具身体里的人,可是我一个聪明睿智思想进步的现代人,万不能还操着这种审美俗,人品差,社交烂的人设过日子了。
我得做出改变。
隔日,我带着纤纤去了街上最好的成衣铺子,果然老板一见着是我,立马毕恭毕敬的搬出了几套颜色鲜艳扎眼,跟朱青青平时所穿大同小异的裙子出来。
我面露尴尬之色的摆手笑笑。
“老板,我换换风格,看看其他的。”
老板满脸疑惑的看着我,但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
“好嘞,朱小姐,您随便挑。”
我选了几件颜色素雅低调的罗裙,又挑了条铅朱色的石榴裙,和一条妃色的留仙裙,然后又给纤纤找了几件颜色偏深,剪裁能修饰身材的裙子,一并让老板打包送去府上。
“老板,东西有些沉,我俩怕是拿不下,就麻烦您差人跑一趟朱府了,这是银子,您收好了。”
我露出一贯友好的笑容给老板递上银子,老板却一脸受宠若惊,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半响才伸过双手,诚惶诚恐的收了银子,连连点头说好。
走出成衣铺子的大门,我开口问纤纤,“纤儿,我在这长街上,都得罪过那些人?”
纤纤眨了眨她那本就不大的眼睛,迟钝的回答道。
“小姐,莫说这长街......整个巡州城,你都得罪的差不多了。”
......
小说里并未仔细描写朱青青是怎么胡作非为,搁什么地界儿胡作非为,我本以为,替朱青青这烂人品和差人缘买单,尚且不用耗费太多心力,现在看来,我是小看了臭名昭著的朱大小姐了。
“那就......先紧着这条街,一家一户的来。”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说道。
“一家一户的,来.....干嘛?”
纤纤的小眼睛里露出了一些迷茫。
我煞有介事的整理了下衣着,郑重的说。
“道歉。”
那两天,耗费了几箱金,走完了一条街,累瘫了一张嘴。
却也是从那两天开始,街里巷间开始津津乐道起朱家恶女的趣闻。
朱青青自于长街上被宋栀夏一脚踢坏了脑子后,性情大变,变成了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不仅给百姓们送金银,还同大家嘘寒问暖,丝毫不摆大小姐架子。
虽是累了两日,但帮朱青青收拾掉了眼前的烂摊子,心里还是多些舒畅痛快的。
我悠闲的倚着栏杆,背靠荷花池塘,一边喝茶喂鱼,一边听着纤纤添油加醋的形容,大街上的百姓都是怎么议论我的,觉得古人生活倒也是轻松有趣。
“丑人多作怪。”
挺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纤纤的吐沫横飞。
我看向来人,一席藏蓝色圆领袍衫,面容清逸,眉眼间和我依稀还有三分相似,只不过眼里的厌恶倒是丝毫不加掩饰。
“这人谁?”
我扭头问纤纤。
纤纤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近来各种怪异行径,毕竟头脑本就不好,现还被宋栀夏踢坏了。
所以认不得自家哥哥,也情有可原。
“回小姐,这是咱家少爷朱希钧,你哥哥。”
“哦~”
我挑了挑眉,打量着书里的死对头。
朱家有兄妹二人,两人自幼性格不合,后朱家兄长对宋栀夏一见钟情,但朱青青却是成日鸡飞狗跳的和宋姑娘抢男人,二人由此反目,后来朱家妹妹一把火葬送了宋府全家老小,被株连的朱希钧仍是大义灭亲将妹妹拎到了宋栀夏面前,让她手刃仇人。
这书里的工具人哥哥,半分没有同胞爱,倒像单单为了宋栀夏而生的。
我叹了口气,轻轻开口问道。
“那我要如何,哥哥才能,不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呢?”
朱希钧呆住。
自幼和这嚣张跋扈,自私自利不做人的妹妹撕惯了,她这贸然示弱服软,倒叫他有些手足无措始料不及。
而且,她叫他哥哥。
这漫长的十几年记忆里,他俩好像,从未以兄妹相称过。
“......你何必做这副虚伪的模样,真是今人恶心。”
我抬眼看他,这少年,厌恶冷漠中,仿佛又夹杂着一股不知所云的羞恼。
他不知为何气急,正想拂袖离去,我撇了撇嘴,还是叫住了他。
“哥哥,我以后不会和宋姑娘对着干了,也不会再做那些有辱朱家门楣的事。”
“哥哥可否,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我诚恳的说道,看着朱希钧的背影,像是完全僵住了一般。
她莫不是真被栀夏一脚踢坏了脑子?
这几日侍卫们津津乐道的,难道并非空穴来风?
兄妹十几年,除了她尚在襁褓,呀呀学语之时,他何时再听见过,这一声声温软亲切的哥哥?
朱希钧的拳,握紧了又松开。
“希望你说话算话,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