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在嘴里滚动，莫凝香却早已不见。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犹如寒梅傲雪独立。

不过一柱香的时辰，莫凝香满身鲜血的回来了，手里握着的青紫叶滴着血，眼里满是杀气，凌厉无比，比这漆黑的夜要可怕上三分。

男子拼力挪动身子，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每一动却是要牵扯着全身上下的肌肉撕裂，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浑身是血？”他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随后又大口气喘着。

莫凝香将外衣脱下，把捡来的柴草推挤在一起，生火，洞里才温暖一些。她的动作格外麻利，不过片刻，微弱的光芒被一阵强烈的光吞没，却将他身上的鲜血照的更清楚了一些。

女子有意无意地随口道了句，“放心，不是我的血。”

“你杀人了？”那一头的声音略显担忧，却也并无多少惊讶。

“人？”莫凝香有些嘲讽的笑着，“这荒郊野外的，除了你我，哪还有别的人影？这是野狼的血。”最后几个字咬的极轻，将刚才一场拼死搏斗一笔带过，却让男子明白了话里的深沉，他的喉咙滚动一下，“难为你了。”

一阵风顺着洞口吹进来，火光微微斜楞，在洞壁上面跳着舞。

莫凝香将紫叶草磨成糊状，将男子身上被血凝住的衣裳撕开，涂抹上紫叶草。

“啊”男子本是十分能忍耐的性子，奈何紫叶草药效太猛，伤口处再一次炸裂。

身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嘴唇火一般燃烧起来，他紧紧住树枝，坚硬的树枝硬是被捏成碎屑，耳畔女子清冷的声音却平息他心中的炽热。

“你身上的毒太重了，非得以毒攻毒不可，若是不想死，就给我忍着！”

凌厉的声音却是透出隐隐担忧，男子大汗淋漓，五指慢慢握紧。目光炯炯盯在莫凝香脸上，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这女子的眼睛竟是如此雪亮，惊若天人的面孔下却暗藏着凌厉的冰冷。

半盏差之后，昏睡中的男子醒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一旁处理野狼尸体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个温凉的微笑。

“冒昧问一句，小姐为何会流落到这片野树林里面？”

莫凝香扔掉手中的枝丫，抬起眸子看着男子，眉梢一喜，“你醒了！”上前两步搀扶着他依靠在墙上。有意无意地说道，“我是被人陷害。”随即不语。

男子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微微皱眉，“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莫凝香轻笑一声，手里的果子剥皮后递到男子嘴里，“看你这身穿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却身手不凡，器宇轩昂，又招惹上那么大的仇敌，不是行次皇上的刺客，就是江湖上的侠士，有什么好问的？”

男子蓦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愈加温暖，“姑娘好生聪明。”那句好生聪明中隐藏着一丝嘲讽，莫凝香听得清清楚楚，却是懒得和他计较。

“外面的马是你的？”她眉毛轻佻，有意无意，蹲在男子面前，毫不拘束地盯着他。

男子目光向外探去，白马果真在外面停留，淡淡的影子徘徊在月光下。他扭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那些人凶神恶煞穷追不舍，这匹马还能逃过他们的围堵，不愧是师傅留给他的好马。

他慢慢将目光收回来，在莫凝香身上扫过一圈，淡淡笑道，“你是将军府的人？”

果然，他从莫凝香身上捕捉到了期待之中的惊讶。慵懒的转了个身子，手指打个旋，掰开果子递到口中，咯吱咯吱嚼起来。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我脸上写着‘将军府’三个字？”莫凝香低下头打量着自己，没带腰牌，此人是如何得知的，还在这里故作玄虚。

随着她身子微微的摆动，发间别着的青步摇叮咚作响，莫凝香见男子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青步摇上面，似有所悟，伸出手把它摘下来，“你盯着这步摇看什么？怎么，这东西很值钱？”

男子本来严肃着一张脸，听她冷不丁来了这一句，噗嗤一声笑出来，“将军府财力雄厚，你一个将军府小姐还要变卖首饰，不怕别人笑话。”

他咬了一口果子，接着道，“你手里的那只步摇，萧国只有两只，一直在赵丞相那里，一直在莫将军那里，看你这番野蛮的样子，不像是文官之女，便是莫将军的女儿了？”

莫凝香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男子太聪明了，“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武官的女儿威逼凶猛。”以前的莫凝香，不也是照样懦弱吗，所有的机会与命运，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两人聊到深夜，十分投缘，莫凝香依靠在墙上，与男子打着照面，伸出手拄着脑袋，眼皮却越来越沉，最后微微合上，刚邀倾倒，男子伸出手搀住她，将自己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旋即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去。

洞里的光依然跳动，燃烧到清晨，缓缓灭了。

“阿嚏！”莫凝香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额间渗出汗珠，脸色有些苍白，呼啦一下睁开眼睛，梦见昨夜与野狼搏斗时的场景，心中还残留着惊慌。

平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男子的外衣，外衣上血迹斑斑，浓腥的味道刺激她的毛孔。男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凝香微微蹙眉，“这家伙，一声不吭就走了，枉费我救了他一命。”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隐藏着担忧，他的伤她心里有数，若是贸然出去走不了多远的。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近了，莫凝香旋即起身侧立在墙后。

来人是将军府的管家，周围一群佩剑的侍卫，莫凝香听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屏住呼吸，眼底闪过一阵凌厉的光芒。

来人若是被莫寒云买通，这次来就是向她索命的。

“小姐，你在哪里？快出来见一见奴婢吧。”琉璃掩着面哭得梨花带雨，语气间的焦急难以抑制。

莫凝香眯起眸子细细看着，果真是琉璃，紧坠着的心松懈，走到他们面前。

琉璃见到莫凝香，一下子扑过来，拉起莫凝香的胳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唇瓣激动地合不上，“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都怪奴婢不好，昨日不该让你一个人走的，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