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栖修抱起莫凝香,箭步回去,一路上对于那些异样的目光与窃窃的私语全然不顾,直到将莫凝香放在床榻上,看着女子合眼睡着了,他才转身离去。男子好生吩咐着琉璃,“去给你们小姐熬些驱寒的草药,莫要再染了寒疾。”
琉璃刚才一直盯着穆栖修,盯得出神,她越是仔细看穆栖修,越觉得这位冷酷不近人情的穆太子的面子,穆栖修已经走开了。
脸上羞红,慌忙答应一声,才想起说点什么话来挽回面子,穆栖修已经走开了。
男子箭步迈出,走到门口,回过头仔细看了莫凝香一眼,眼底一片墨色,像是海面上撒上了一层墨汁,慢慢散开,陷入这片汪洋的大海,便再难以拔出。海面上有几丝波澜慢慢氤氲开,将方才的平静冲破,男子握紧拳头,脸上一片复杂,脚步声格外沉重。
“琉璃,你出去。”莫凝香听见穆栖修的步子越来越远,凝住呼吸看着窗纱上面冻住的寒冰,过了四九,最严寒的时候就要熬过去了,冬天也要结束了,可经历今日的事情,她心里满上一股复杂的说不出来的冰冷,仿佛以前所有的希望都背着冰冷的天气冻住,变得格外脆弱,那人只是伸手轻轻一折,就将她所有的幻想都折断,碎得彻底,不留任何余地。
“奴婢还是留下来照顾小姐吧。”琉璃仔细看着莫凝香,觉得她神色很是难看,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这屋子里面炭火还没有烧旺,她都觉得冷,何况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姐呢。
莫凝香用手臂盯着床沿,用力地想要起身,“砰!”一不小心将案几上面的花瓶碰碎,摔在地上,摔得稀里哗啦的,里面白净的水向四周飞溅而去。
琉璃大叫一声。“啊!小姐可伤着哪里了?奴婢这就出去还不成吗?”
小丫鬟红着眼睛出去了,轻轻将门关上,右眼不知为何一直跳着,“哎唷,该不会有什么灾事吧?”她还是担心莫凝香,顺着门缝朝里面望去,背后却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影子落在香木门上面,慢慢地将琉璃的身子罩住。
“啊!”琉璃声音刚滑到嗓子眼里,大着胆子回过身子一看,心脏顿时爆炸,男子的手慢慢松开,琉璃声音哆嗦着,“三,三皇子?”
萧炎未看琉璃一眼,只扔下几个冰冷的字,“凝香吩咐你作什么现在可以去了。”
说完就推开门进去了。
琉璃愣了半晌,摸着脑袋仔细想着小姐刚才可有吩咐她做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摸着自己的胸脯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不过,三皇子怎么回来?刚才明明是穆太子送小姐回来的。琉璃脸上多了一丝狐疑,紧接着又用力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莫凝香早知萧炎回来,在后花园的竹林里面,她看到的那个眼神就是萧炎的,不过当时穆栖修在场,萧炎不愿现身,她便在这里等着他。
“凝香。”萧炎拖着黑色的长靴,这是北梁进贡的上好的料子做的,莫凝香一直注视着从那锦衣下露出来的黑色靴子,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看来三皇子近来很是得宠,这么好的料子都给三皇子用了。”
萧炎骤然停住步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莫凝香,心里被这句冰冷的话揪紧,他原本有很多话要跟莫凝香说,他想了一夜,一夜未眠,可都被女子那张冰冷的面孔硬生生挡在外面,他的心也跟着她的面色一起变得冰凉。
五指合拢,璎珞耳坠被紧握在手里,他安安静静坐在莫凝香床榻旁边的藤椅上面,一直没有展开手,他原本是给莫凝香准备的生辰礼物,今日是她的生辰,怕是她自己忘了,可他记得,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记得。
可他现在却没有勇气开口,璎珞耳坠上面的挂饰扎进他的手掌心心里,痛,越痛,他却觉得心里更舒服了一些。“凝香,我今日来,就是想和你解释的。”
他的声音是那么轻柔,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害怕他一用力,莫凝香就会化作泡影从他面前消失,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这样,两人之间曾是那么信任,现在却像是一层冰,看起来十分坚固,却脆弱的不能再脆弱,只要轻轻一触,便会融化,便会崩塌。
莫凝香穿上鞋子,从床上爬起,头发乱糟糟的,懒得整理,端起案几上面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在萧炎看来,是茶水,其实里面装着的是酒。是莫凝香半年前从莫钟离那里偷来的珍藏了三百年的醉翁酒,她原本打算作为萧炎的生辰礼物,就在刚才的那一刻,她还以为没有机会了,现在看来,倒是有这个机会。
她端起茶碗,给萧炎满上一壶,端起来递到他眼前,爽朗地说了句,“喝!”
萧炎微微一怔,目光从莫凝香微红的眼睛转移到那碗“茶水”上,既然是莫凝香递来的,就算是毒酒,他也干了,就算是他欠他的!他这么想着,端来猛地往肚子里灌下去,酒咕噜咕噜顺着喉咙滚下去,男子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原来是酒!
男子立马伸出手将莫凝香手里的茶碗夺过来,目光深沉,溢出淡淡的哀伤和忧虑,还想和以前那样厉声喝着,“你以前不喝酒的,别喝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酒太烈,她怕是架不住。
“给我。”莫凝香声音冰冷,像是冰雪里面藏着的玻璃碎片,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冰雪,便伸出手去捧起一团,想要堆个雪人,无意间却被那藏在洁白外表下的玻璃碎片扎出血来。
也许是喝得多了,也不真的不胜酒力,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慢慢泛上红晕,摇晃着身子伸出手去,“给我!”
萧炎目光深沉,带着三分复杂,将瓷碗递了过去,刚递到莫凝香跟前,被她一把抓过去,笑着,也醉着,“你想和我说什么?”
萧炎本来有许多话要解释,喉咙哽咽一下,猛地管了一口酒,就连声音也跟着变得火辣起来。“凝香,今日索达雅的死,我知道你恨我。”他又想起那个性情火辣直率的女孩,鼻子一酸,声音软下去,“我没想杀她,我在金丝雀身上涂抹的不是毒药,是被人临时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