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除了司琥军的两千精锐，剩下的毕竟都是乌合之众，在远处还好，一旦到了北梁王脚跟下凉城，便很容易被看出破绽，莫凝香便让他们一路在株城、分卫玲、呗芝河、高家岭等地安寨扎营。

一来是混淆视听，给北梁造成一种萧国兵力众多、处处有接应的假象，而来可以掩饰自己的短板。

除了兵力，莫凝香最擅长的还是心理战术。她深谙北梁贵族的心里，深谙北梁的内部政治斗争，于是她决定赌一把，赌北梁贵族现在无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家族为国捐躯，赌她这次不战便可屈人之兵。

当胡亥带着议和书来的时候，莫凝香便知道，这场豪赌，她赢了！

时隔上千年，无论局势、武器、战术如何变化，人心是不会变的。

胡亥双手将议和书奉上，司琥军全军狂欢，他们真的不伤一兵一卒便扭转了一场战役，然而在狂欢的时候他们同时又是震惊的，这场战役的领导人是一个女人，这些荣誉竟然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莫小姐万岁！莫小姐万岁！”司琥军一时之间情绪燃烧到极点。

然而莫凝香面色始终是冷静的，只要北梁的人一日未撤出九重城，只要他们一时未踏出北梁的领土，就不算是真正的胜利。

全军乌压压地准备渡过呗芝河，莫凝香正和慰岚攀谈着，敏锐的神经突然绷紧。

她立刻趴在地上，侧身听着从大地表层传来的声音，面色严肃，陡然起身，身上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力量，朝着渡口处的两千司琥军大喊，“全体士兵，听我命令，现在立刻抓紧渡河！”

司琥军听到她的命令，顿时身影矫捷地从桥上飞一般地渡过，一个接着一个，身影不断。

周围窸窣作响的树林顿时弥漫上一股肃杀的氛围，呼啸而过的北风也变得阴冷，唯独女子一双炯亮的眸子绽放出令天地变色的神采。

慰岚大约已经猜出事情的不如意，皱着眉头将莫凝香推到士兵中间，“莫小姐带着兄弟们先走，我来断后。”

莫凝香身躯弱小，不及慰岚肩膀，却还是身影灵巧地从他的手臂下衣衫而过，挣脱来他的束缚，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慰岚，身为司琥军首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可明白？”

女子轻挑着眉梢，像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中的青松，任何锐利的东西都无法将她摧垮，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无法令她屈服，包括死亡。

“明白……可是你是女人！”慰岚还是不甘心，他一个汉子，竟然要让女人保护！萧国的女子尚且如此英勇，身为男儿的他此刻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无法抑制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激情。

“既然明白，废话少说，服从我的命令，立刻带着兄弟们撤退！”

慰岚涨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却看着莫凝香从怀里掏出司琥军的令牌，摆在他面前，“相信我，我只有打算，我断后，是为了这一仗能打的更漂亮！”

慰岚不再言语，那一瞬间，似是有什么难言的东西击中他，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是来自一个女子的坚韧。

莫凝香留下断后，不是为了这一仗能打得漂亮，而是为了守住她的承诺：会带所有人毫发无损地回到萧国。

慰岚扭过头去，迅速地指挥着司琥军撤离，句句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必须要加紧速度，绝不能让莫凝香和落在后面的兄弟被追上！

从北方来的马蹄声更急切了些，一声接着一声格外沉重，大地欲裂，河海欲涌，每一声都带着血腥的暴力。

“莫小姐，快！”慰岚冲着莫凝香和剩下的十几号兄弟喊道，似是要炸裂，脸涨得通红，神情急切到极点。

与此同时，胡敕带着三百精兵杀来，这都是他平日里养的壮士。

这些人一路杀来，已经疯魔，无论是北梁的人，还是萧国和楚国的流民，但凡是阻挡了他们的道路的，没有一人能从他们的刀口下活过的。

他们眼底不满鲜红的血丝，高举过头顶的刀锋山泛着红光，仔细一看，其实是淋漓的鲜血。

“莫凝香，给我站住！”胡敕高喊一声，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莫凝香，恨不得将她撵成碎屑，削成肉片，以解他心头之恨！

“快！”莫凝香望着在那里发愣的三个士兵，眼神顿时凝上一股警惕，“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渡河啊！”

“是”三人看到莫凝香灼热的目光，旋即将目光从残暴的胡敕身上移开，走了三步，见莫凝香追上来了，这才松了口气，箭步朝着吊桥的另一端跑去。

“萧国的混混，有本事来，就跟我胡敕打一架再走，一帮娘们领着的羊羔子，看一个个吓得那怂样，哼，没想到萧国的兵一个个都是怂包！”

“你！”司琥军副将贺章龙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胡敕，一双大手紧握成拳头，“你他妈的骂谁是羊羔子呢！”

就在贺章龙气冲冲往回走的时候，被慰岚一声喝住，“给我住手，看不出那羔子是在刺激你吗？！蠢货！”

胡敕狠狠地挥下马鞭，立刻就要追上来。

慰岚冲着莫凝香大喊着，“莫小姐，快呀！”暗自给她捏了把汗。莫凝香断后，她身后已经没有人了，若是让胡敕的兵追上，胡敕又那么恨她，岂不是惨绝人寰！

见莫凝香已经走到吊桥中央，而胡敕的兵距离还有五十步远的距离，慰岚大叫一声，“弓箭手掩护！”顿时，几十名弓箭手齐刷刷朝着胡敕的方向拉起弓，瞄准胡敕和其他几个主要的将领。

胡敕见莫凝香此时也走到了吊桥中央，心头发狠，可他们骑着快马，未来得及准备弓箭，不然，现在他早已经竟莫凝香万箭穿心。

“臭娘们，有本事别跑，敢来我们北梁草原，让爷爷我看看你的厉害，怪不得你带的那帮羊羔子一个个都是怂包，原来是个娘们养的！哈哈哈。”

莫凝香对于身后胡敕的挑衅恍若未闻，箭一般地身影冲向吊桥的战友。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可她的手下意识地触到腰间的时候，却像是电杵般，骤然停住迅猛的步伐，扶着吊桥两边的绳索，猛地回过身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