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岩暗自惊奇：李松怎么不提开价5亿，反而要提服务15年的事？这两件事的重要性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嘛。

但是陈岩既已答应由李松全权负责谈判，那么即便有疑问，也只能不吭声。

只见王树林摇摇头：“现在很多商务谈判都采用对赌协议，卓汛跟你们的谈判，想必也是这样吧？”

李松尴尬地点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位王总。

王树林笑道：“那不就结了？既然大家都这样，我们也没必要改变。”

李松无语：大家都这样，就一定是合理的吗？我就不想这样。

他想知道这种奇怪的合作模式是怎么来的，于是在电脑上查阅了一下。

原来，大约在10多年前，有一家外资在收购国内一家著名乳品企业时，跟管理层约定：如果业绩增长达标，外资将赠送大量股份给管理层，否则管理层就要将手头部分股份交给外资。

结果是业绩符合预期，管理层获赠了股份；外资也没亏，因为企业赚了更多钱。

从那以后，对赌协议就开始流行起来。因为大家觉得，这么做对于管理层的鞭策作用更大，而且收益、风险也都放大了，比那种四平八稳的协议更有意思。

李松心想：这不就是跟打赌一样，要么不玩，要么就玩一把大的么？

他已经有了系统，所以实在不喜欢这种模式，于是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王总，只要您同意取消服务15年，我们愿意接受较低的估值，比如说1个亿。”

陈岩听得着急，偷偷拉了李松一把：卓汛都出价到了2亿，你老兄怎么还自降身价，只剩1亿了？你这也太大方了吧？

李松没有理睬陈岩，只是静静地等待王树林的答复。

王树林仍然笑着摇头。

李松不死心：“8000万也行啊，不能再低了。”

陈岩急得差点出声反对，好不容易才管住了嘴。

见王树林仍旧不为所动，李松突然明白了：宝库这样的大公司根本不缺钱，8000万跟1.5亿，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宝库之所以热衷于对赌，是因为即便输了，无非多花几个钱，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而一旦赢了，那就能锁定两位顶尖人才，让其心甘情愿地长期为宝库服务。

21世纪什么最贵？人才啊。大公司看来深谙此道。

李松没辙了，一狠心说道：“如果贵公司不愿意废除这一条，那就不用再谈下去了。”

王树林愕然。

原本李松承认卓汛也采用对赌协议，让王树林有了信心，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让步，却没料到一下子到了快谈崩的地步。

饶是王树林经验丰富，但遇到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岩终于急了，悄声对李松耳语：“哥，你这么做，我可要不同意了。”

李松有些无奈：陈岩是极力想要谈成这笔交易的，自己如果仅仅以服务15年为借口，恐怕很难说服陈岩。

此时正好听王树林劝道：“二位先不要冲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李松便就坡下驴，改变了策略：既然服务15年这一条不能谈，那就祭出高价，让王树林知难而退，到时候就说价格谈不拢，让陈岩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李松定了定神：“王总，如果一定要采用对赌协议，那么1.5亿的估值就显然太低了，我们觉得5亿比较合适。”

说完，李松紧盯着王树林的反应。

原本以为王树林会愤怒地摇头，然后高声拒绝，甚至愤而离去，这些正是李松期望看到的。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王树林沉默了一会后才说：“这个价格确实有点高了，要不给你们估值2亿吧。”

李松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陈岩却欣喜若狂：松哥太厉害了，果然争取到了更大的利益。

在陈岩看来，这个估值已经追平了卓汛的出价，应该可以接受了，然而李松却丝毫没有让步：“王总，不好意思，5个亿一点都不能少，因为我觉得松岩科技就值这个价。”

说这话的时候，李松有点脸红：自己的脸皮啥时变得这么厚了？

要是换做以前，他早就演不下去了。然而他现在只能继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逼退王树林。

王树林半晌没有说话。

陈岩急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王总可千万别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啊。

最终，王树林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回去跟公司董事会商量一下，你们也再考虑一下，看能不能灵活一点。”

陈岩连忙说：“好，我们会考虑的。”

送走王树林，两人回到了办公间。

陈岩以手扶额，感叹道：“谢天谢地，王总没有回绝我们，还说要回去商量，貌似还是有希望的。哥，你也别太贪了，差不多就答应了吧。”

李松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继续装下去：“只要我再坚持一下，估值还能再提升。想想吧，每多坚持一会，就相当于魔都一套房呐。”

陈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哥，我发现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堪称顶级的谈判高手。面对王总这样的老江湖，你都能如此镇定，心理素质比我强太多了。”

李松有点哭笑不得：“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就是有。”陈岩回忆着刚才的点点滴滴：“我现在明白了，刚开始你为什么要死盯着服务15年不放，甚至不惜谈判破裂。”

李松吓了一跳：陈岩说这话，难道是看出了我身上有系统？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你看懂了？”

“是啊。”陈岩坚定地点点头：“那是因为，你料定王总绝不会同意废除这一条，而你之所以坚持要提，其实是想给王总来一招极限施压：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后面可不能再拒绝了。我想，这应该就是王总说回去商量一下的原因吧。”

这下轮到李松暗自惊叹了：老弟，你就别佩服我了，你这番话分明才是正解，也许王树林真的就是这么理解我的话，虽然这并非我的原意。

只是，陈岩显然并没有看出自己的秘密，这让李松放了心。

面对陈岩钦佩的眼神，李松知道这事已经解释不清，便索性应了下来：“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明白哥，我现在对你完全放心，以后谈判时，绝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