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院子里的火锅晚餐之后,周自柔就再没来过。
但食用却不曾短缺,她总是命连枝在夜里前来,每次进门之前都会先学一声乌鸦的叫声,以确保屋里没有别人。
裴盏看了看这个丫鬟,她虽是林渺渺身边的人,但裴盏至今不知道她叫什么。
丫鬟心中不安,裴盏面色坦然,甚至眼里还有淡淡的笑意,她委实参不透他是何意思。
“今日的东西你拿回去罢。”裴盏礼貌且无害对她说:“以后的也都不必送了,劳烦姑娘跑这一趟。”
丫鬟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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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京城周边的一块荒地。
地皮中间颓秃,四周杂草疯长,有人一般高。
周自柔眼皮下一片乌青,骑在马上昏昏欲睡,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跟裴盏解释上次和林藕羽那个事,晚上辗转反侧没睡好,这会睡意渐渐来了。
马停住,周自柔因为惯性而前倾,身子有要栽倒下去的趋势。
“我——去——”身形不稳,她下意思地抱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
稳住之后,周自柔松口气,吓死个人。
裴盏看着她。
“……”
周自柔抱住马脖子,眼皮半耷拉,声音有一丝沙沙的哑音,牵强一笑:“怎么啦。”
“周小姐近日很忙?”
忙?那倒也没有很忙。她就白天有那么一个小时的时候要教周天霸画漫画,其他时候都挺闲的。
周自柔摇头。
裴盏眯眼:“那周小姐可是心情欠佳?”
“没有呀,我很开心。”
她就差往她那勉强挤出笑容的脸上刻上“开心”两个大字,看着欲盖弥彰。
周自柔:“咋啦。”
既不是因为忙,又不是因为不开心,那就是他教她骑马太无趣了,才会在平地都差点掉下来。
想明白之后,裴盏移开视线,又开始不说话了。
“……”这小变态,一言不合就跟她冷战。
周自柔瞥了一眼四周,她手背上被蚊子咬出的包被她挠的越来越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趴在马背上的动作又往前蹭了蹭,离他更近一些问:“裴盏,我们什么时候到下一个阶段呀?”
这几天一直是他拉着马绳,她被他牵着。
这话一出,“他教的无趣”这一猜测彷佛更加被证实了一样。裴盏垂下眼眸,身上冷了一些。
周自柔没发觉,听他问:“周小姐想什么时候?”
打起精神,她鼓气:“要不就现在吧!择日不如撞日,拖到明天显得碍事。”
十分钟以后。
连枝看了看天色,今日差不多到时辰了。
拨开一层层的芦苇和杂草,找到自家小姐的身影。
她上前,打算同小姐一同回府。
结果看见那马上还有另一个人,蓦然顿在原地。
——那那那是裴公子?!
“……”
十分钟前。
周自柔说完那句“要不就现在”之后,裴盏沉默了半晌,最后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周自柔下一句话“下个阶段是什么”就那么卡在嗓子眼,就发现裴盏抬脚往马蹬上一踩,一个翻身而上,到了她身后。
裴盏身上没多少肉,但身高足够,十九岁的少年已经足够挺拔,手臂也够长。
他去拉马绳。
周自柔在前,裴盏在后,为了安全起见,他也牵着马绳,如此一来,就好像裴盏将她圈在怀里。
周自柔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周小姐打算一直这样吗?”
她还趴着,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没动静。
周自柔机械地起身,有些懵逼的小脸上写着凌乱:“下个阶段就是这个呀?”
裴盏低沉地嗯了一声,温热的气息低低地传到她耳畔。周自柔情绪交错之际,发现他已经正色自若地交代她注意事项。
“拉好缰绳。”
周自柔神色一紧。
裴盏提点:“放松。”
“哦。”
“把缰绳使劲往要去的方向拉,例如要去左边,即往左边拉缰绳,像这样,马就会往左走。”
“哦。”
“……”
裴盏边教边示范,周自柔学了有一星半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的蝉鸣声越来越响,周自柔发现周围待的地方微微陌生,很显然这里离刚开始的地方有些远了。
“双手一起拉缰绳,”裴盏拉住缰绳,马的前蹄在空中伸展了几下:“像这样,马就会停下来。”
停下之后。
周自柔点点头,询问道:“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
往回走的路上,裴盏并不说话,这让“和林藕羽在一起被裴盏撞见”的烦心事重新浮上周自柔心头。
心里想着事,手也不由自主地往手背上去抓起。
马匹有规律地往前行进,两个人都很安静,因此只剩下马鞍撞动的响声和略微刺耳的虫叫声。
裴盏垂下眼。
郊外蚊虫多,少女手背一大片红早就落在裴盏眼里。
即使是半暗的天色,也能辨别出少女白皙细嫩的皮肤,与微微隆起的红肿,或许是因为痒忍不住挠,挠破了些小血点出来。
她还在挠。
也对。
像她这么娇生惯养着的嫡出小姐,不似别人,怕是受不了虫蛇鼠蚁这类害物。
提起虫蛇鼠蚁,裴盏想起,第一次她来找他,不就是被只快死的油头老鼠吓跑了么?
两人回到初始场地,连枝正等候着,周自柔在裴盏的帮扶下翻身下马,见他要走。
“裴盏。”少女突然清脆地唤了一句。
裴盏不做声,有意等她下一句。
裴盏见她不挠了,手抓着侧边的衣服料子,揪成小小的一团攥在手里。
接着,周自柔突然跑了过来,眼睛里叠着笑意:“谢谢你教我骑马,我今天特别开心。”
裴盏颔首:“不客气。”
“今天有点恐怖,但是我感觉我进步了好多哦,没想到让你教我骑马这个借口还真挺好的。”
“借口?”
“对呀。”少女狡黠一笑,看见他疑惑的眼神又不确定地收了大半,“你不会真以为我让你教我骑马是为了拿第一吧?”
“虽然不知道前两天在林表哥他们府里家宴的时候,你怎么会和林渺渺在一起,但当时那种情况,林府里人来人往,怕有心人听了去告诉林夫人,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啦。”周自柔面露难色,无奈地耸了耸肩。
周自柔清楚地知道。
裴盏其人,自小于遍地荆棘摸爬滚打,收到的明枪暗箭也足以让他防不设防,为了自保,所以他便有了在黑夜自如行走的能力,也因此比常人难对付,得多。
原书里写到,其人极善察言观色,洞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