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林穿过之后是一片小溪,潺潺的流水拍在润亮的石块上叮咚作响。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很多时候于人而言犹如天助,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刚好够做一个餐桌。周自柔帮连枝将饭盒里的餐食一一摆出来,完了以后把筷子递给裴盏,递出去前特意用她的手帕擦了擦。
裴盏看着筷子。
周自柔不知所以,再往前递了递:“拿着呀。”
“……”
一席菜色众多搭配丰富,色香味俱全,裴盏夹起一块茄肉入口,垂眼:“有劳周小姐费心。”
费心倒是没有,周自柔心虚地呵呵两声,没多做解释。
连枝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两人坐在这,一个吃,另一个也不知道该不该看着他吃,眼神无处安放,安静得有些诡异。
裴盏咽下口中的食物,垂着眼睛问了一句:“明日还来吗?”
他很少主动开口,周自柔表情呆滞点点头:“自然要来。”
“这两日可有练习?”
“没。”
裴盏没动几筷子就放了下来,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明日辰时,我在京郊等你,直接去那儿就行。”
辰时。
周自柔此生最怕早起,那足以要她的命。
“为什么呀?”周自柔想打个商量:“可以中午吗?”
裴盏不说话。
半晌,他幽幽地说:“看来周小姐是能自己一个人上马了。”
“不能,”周自柔哑然:“我还是个菜鸡我知道。”
一会要去骑马,连枝便过来收拾。
少女低下头缴着手指,神情憋屈。知道她娇生惯养的吃不了太多苦,裴盏移开眼,淡淡道:“如若不勤加训练,周小姐的第一是肯定拿不了的,时日不多,只能辛苦周小姐一些。”
听这意思,“那我努力这几天就能拿第一呀?”
不知道她的理解能力是从哪来的,裴盏站起身。
“艰难。”裴盏说得不算委婉,扯动嘴皮:“马宴人才济济,周小姐初出茅庐,有这个想法不错。”
他就差说自己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周自柔勉强地笑了笑,真想给他一个大飞踹。
“小姐,裴公子,不好了。”
就在这时,连枝往这边跑过来,焦急又害怕地说:“有人来了。”
竹林里杀意四起,簌簌的阴风吹破空气呼啸而来,裴盏眯着眼睛全身发冷。
周自柔飞速权衡,比起裴盏,那些来势汹汹的好像更危险。
周自柔拽住他的胳膊问:“裴盏,那些人是来杀你的吗?”
裴盏只感觉自己胳膊一沉。低头看见周自柔死死扒着他的手臂,扬起的小脸布满惊恐。
像是生怕他把她落下。
他道:“是。”
不知道拐了多少棵树,周自柔觉得自己肺都快炸了,因为着急,扒拉着裴盏的双手又使了力道:“裴盏……等等,连枝。”
额头涔出一颗一颗的汗,她没注意到裴盏面色苍白,随着手上的力道加重,裴盏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下去:“他们没看见她。”
那几个人的目标是他,石桌很大,足够藏下两个人,本来裴盏决定跑就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正巧石桌已收拾干净,周自柔只需要跟着连枝一起卧在石桌下就可安全避开。
只不过周自柔抓着他,他一个人走不了,只能带着她一块走。
察觉到异样。
“你怎么了?”周自柔紧张起来,手收缩的更紧了。
裴盏:“……”
闭了闭眼,他道:“胳膊有伤。”
周自柔倏然松开,突然手足无措:“对不起。”
她抓了那么久的胳膊,裴盏一声不吭,现在松开手才发现手心里沾上好大一片粘腻的血。
裴盏好像很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气息平稳下来,周自柔才发现这是个山洞,潮湿又阴冷,裴盏撑着湿冷的石壁坐下,周自柔搓了搓胳膊看着这里。
她在里面不远处看见了一个小木桌,上面有蜡烛和一些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裴盏,”周自柔低声说:“这里好像有人住。”
裴盏撑着身体的后手突然隐忍地重了力道,气息轻的彷佛不存在。
他并不奇怪,那就代表他知道这里有人住,周自柔仔细看了看那些蜡烛,抬起底部发现都印着“周”字。
都是她们周府的蜡烛。
那这里住的人……
“裴盏,这儿住的人该不会是——”周自柔不可置信地转身看裴盏。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山洞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
有风从洞口灌进来。
吹得裴盏直发冷。
山洞不高,周自柔站在洞肚里面,勉强弓着身体,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不用看裴盏也知道她表情肯定难掩嫌恶,裴盏坐在洞口指尖发白,隐忍的手下是湿滑的泥。
刚进山洞时,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肮脏的地沼泽,看向周围环境时的皱眉神情,无一不在控诉着这地方的阴暗恶劣。
知道有人住,她更加不可置信。
惊讶么?他本来就是地狱里长大的泥虫啊。
裴盏冷嗤,洞口照进来的光能够让他看清她手上拿的东西,那是她送的蜡烛。
一瞬间,少年掀起眼皮,嘴角一抹讥讽的笑:“不错,这里住的人是我。”
“你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周自柔顶着裴盏灼灼的目光,手下有微微的颤抖,解开包裹看了看,好不容易找到一瓶类似装药的小罐子。
确实是药。周自柔又硬着头皮走到裴盏跟前蹲下,跟没听到他赶她一样,解释说:“我找到一瓶药,先给你敷上吧?”
裴盏睫毛轻颤。
他不说话,周自柔当他同意。
解开他衣服的时候,周自柔不禁暗自感慨自己顶天的胆子。
一大股血腥味,他的伤在左手,右手一只手进行的包扎很是粗糙简略,血几乎染湿了黄布。
她承认她知道他住在这里很惊讶,天杀的作者竟然为了让男主卖惨,让他住山洞!
住!山!洞!小变态是山顶洞人吗?操他妈的。
他本来就受了伤行动不便,周自柔在他坐下之前还特意仔仔细细地扒拉掉了一些碎石,那些碎石冷硬又尖锐,周自柔只皱着眉,继续查找了一下山洞内的尖锐石壁,没多说什么。
但他竟然在这住了三天!这三天他不仅受伤还没有补给,是怎么熬过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