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为何要行刺于朕?”
嬴政盛怒之下,推翻了木案上的瓷盘,洒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大殿之外的甲士,听到巨大的动静之声,直接手持长戈闯了进来。
“全都给朕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嬴政撒开手,神色不善,凶光四射的看着众甲士,咆哮道。
一众甲士原本是要进来护驾,可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不知道陛下为何雷霆震怒。
纷纷离开了平天殿,将大殿的门再次合拢。
看着暴怒的嬴政,胡姬委屈无比,梨花带雨道:“陛下,臣妾手无寸铁,如何行刺?”
嬴政看着洒落地上的虾仁,感觉受到了严重的背叛。
莫非自己几年后身死,并非病逝?
打量着瘫坐在地的胡姬,嬴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虾仁,讥讽道:“之前朕食用了大量酸枣,若是在食用大量虾仁,必将死于非命。”
“陛下,野枣无毒,虾仁亦无毒,臣妾焉敢谋害陛下。”
胡姬声泪俱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两者的确无毒,可若大量食用,相互融合,便会化作致命毒药,取人性命。”
“到了现在,你还想诓骗于朕?”
“故作一副楚楚可怜之相,给谁看?”
嬴政大手指着胡姬,恼怒不已道。
果然,胡姬听闻,脸色一变,整个人瞬间颓废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没想到陛下竟然也精通药理毒经,天意如此,臣妾无话可说。”
胡姬勉强凄迷一笑,一副天不遂人愿的样子道。
“赵忠。”
嬴政此时已经怒不可竭,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竟然要杀了自己?
“陛下,臣……臣在。”
守候殿外的赵忠慌慌张张的推开大殿之门,然后一路小跑过来,拱手一拜道。
“将这贱人拘押望夷宫,严加审讯,务必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嬴政大手一挥,声音透漏着难以言表的愤怒厌恶。
“遵旨。”
赵忠立刻指派几名内侍,将已经站了起来的胡姬拘押,离开了平天殿。
大殿之门被关上,嬴政看着幽暗的大殿,内心不时传出阵阵刺痛。
君王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内心却极尽孤独。
这世间想要自己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哪怕是枕边人,亦或至亲,都要可能化身为夺命杀手,要了自己的命。
胡姬根本对药理一窍不通,这方法巧妙绝伦,若非拥有未来的记忆,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够识破。
撇开心中的杂念,嬴政渐渐恢复理智,怒火渐渐熄灭,开始捋清思路,揣摩胡姬的动机。
坐在王座高台的石阶上,嬴政一言不发,望着摇曳的烛火,思绪渐渐飘远。
大约二个时辰后……
“陛下。”
大殿的门再次被推开,赵忠走了进来,对着坐在石阶上的陛下拱手一拜道。
“说吧!”
嬴政被拉回思绪,沉声道。
“望夷宫上下奴婢共计十一人,严刑拷打,其中九人皆毙命,只有一名内侍供出一条有用的讯息,另外一人是陛下安排在望夷宫的棋子。”
“据这名内侍交代,不久前胡姬娘娘曾派他前去太医院,指定找吴太医开了一张药方,用以缓解旧疾。”
赵忠开始娓娓道来。
“药方有问题。”
嬴政目光盯着赵忠,斩钉截铁道。
“陛下圣明,不过药方已被胡姬娘娘焚尽。”
赵忠心头沉重,生怕引起陛下不快。
“那个吴太医是否缉拿?”
嬴政眉头紧锁,询问道。
“禁卫军赶到此人府上时,此人早已自缢而亡多日。”
赵忠心中忐忑无比,线索断了,可他并不敢有丝毫隐瞒。
“废物……”
嬴政站了起来,来回渡步,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
这个计划不得不说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留下。
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只有胡姬一人了。
“陛下息怒,臣无能,罪该万死。”
赵忠深深弓着腰,拱手一拜,双手都有些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胡姬可有供罪?”
嬴政压下内心的怒火,再次开口问道。
“陛下,胡姬娘娘身份尊贵,臣等不敢私自动刑,所以依旧一无所获。”
赵忠大汗淋漓,额头上不满了豆大的汗珠。
“哼,朕亲自来问这个贱人。”
嬴政大袖一挥,直接离开了平天殿,移驾望夷宫。
咸阳宫的夜晚,灯火通明,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大批甲士重重围住了望夷宫,守卫森严,杀气腾腾。
望夷宫大殿,胡姬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心情复杂无比。
那些侍奉自己十几年的奴婢,都受到了牵连。
她抱着自己的胡琴,看向了守候一旁的贴身婢女道:“枫叶,你是何时背叛本宫的?”
“娘娘,枫叶从未背叛过娘娘,至始至终枫叶都是效命陛下,效力于国。”
侍女枫叶看到主子,今日这般凄惨下场,内心也是五味复杂。
“也是,从进宫开始,陛下就从未信任过自己。”
“这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吧?”
胡姬自嘲不已道,然后开始抚琴。
望夷宫的夜空中,不断回荡着一声声凄美委婉的旋律。
哐当……
望夷宫的大门直接被踹开,嬴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侍女枫叶连忙行礼参拜道。
胡姬手中的琴弦,咔嚓一声断裂。
两人四目相对,大殿之中的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嬴政与胡姬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倔强与决绝,他们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信念。
过了许久,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犹如十四年前初见那般,笑的甜蜜,笑的灿烂……
“陛下,臣妾这把琴弦断了,以后,臣妾再也不能为陛下抚琴高歌纵舞助兴了。”
胡姬笑着道,宛如初见恋人那般甜蜜温馨。
嬴政心灵犹如被一把利刃刺破,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巨痛之感。
他当然听明白了胡姬的言外之意,两人之间多年的情分,就像琴弦断裂一般,再也无法恢复。
“为什么?”
嬴政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胡姬的样子,双目微微闭上。
“陛下可曾记得当年对臣妾的承诺?”
“胡国灭了,臣妾不恨陛下。可臣妾的家人,族人何罪之有?”
“这几年来,午夜梦回,双亲族人都在辱骂臣妾。”
“他们骂臣妾无能,骂臣妾不忠,更怒斥臣妾不孝。”
“呵!呵!呵!呵!”
胡姬说着说着,大声笑了起来,发出一连串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之中,夹杂着无尽的幽怨悔恨与自责讥讽……
嬴政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迈步走出望夷宫大殿,然后挥了挥手。
赵忠立刻对四名内侍使了一个眼神,四名内侍立刻走进了大殿。
两名内侍将胡姬双臂拘押,另外两名内侍则展开了手中的白绫,套在了胡姬白皙的颈部上。
胡姬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她并未挣扎,也没有反抗,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眸,一行热泪慢慢滑落她那精致的面孔。
随着两名内侍,渐渐用力收紧白绫。
胡姬神色渐渐痛苦起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当年初入秦宫的场景,双亲族人的面孔也一一在脑海闪现。
最终那个让她最牵挂的稚嫩面孔,始终挥之不去,萦绕脑海之中。
“父皇……儿臣要见母妃。”
就在这时,年仅十二岁的胡亥不知道如何冲了进来,一边奔跑,一边失声大哭,朝着嬴政跑了过去。
嬴政松开紧握的拳头,大步朝着胡亥走了过去,他直接抓着胡亥的小手,一言不发。
任由年幼的胡亥剧烈挣扎,也无法摆脱嬴政强劲有力的大手。
就这样,嬴政强行拉着胡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望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