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不是在书房么?”
徐子茵也不知怎的感到背后有人瞧自己,下意识一转头,就见陈笑笑提着灯笼站在月色下,带着浅浅的笑意。
陈笑笑也没有立马回答,近来诸多繁事扰他,也许是有些心累了。他现在只想静静的,不要说太多话,就这样也挺好。
徐子茵看他不做声,便走上前,道:“王爷莫非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边说边扬起下巴瞅着他,见他眼神里波澜不惊,不像是有气憋肚子里的样子,为何他一言不发呢?这人总让她看不透样子……
“如此良辰美景,王妃可否陪夫君一游?”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任何说明,直接了当的要她和他一起,他平日里可不似今晚这样话少。
徐子茵呆萌的点点头,嗯了一声。陈笑笑低头又是浅浅的一笑,便拉起她的手,往后花园走了。
后花园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正值百花齐放的时节,到了晚上,香味仍旧弥漫在空气里。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后花园便占了三分之一。陈笑笑自小喜爱养花,德妃在世时,常常教他辨认各种植物,培育花草。这院里,很多都是他自己这些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搜罗来的。
“芽儿你瞧,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甚圆。”徐子茵不知陈笑笑怎么的就问出这话来,便依着事实说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为何世人见到圆满的月亮,想的却是缺憾之事呢?”
“许是世人思念故人了,心中郁闷难消,见着美好的事物也哀叹罢。”
陈笑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道:“芽儿来到王府也有些日子了,可有想念慕北皇帝和皇后。”
“初来王府时会想,后来也就慢慢习惯没有他们的日子了,即使心中还会想念,也将这份想念默默的放在心底,他们也必然希望我在这一切都安好。”说完,徐子茵抬头看向夜空,她当然想啊,想得不得了,不过不是慕北皇帝和皇后,是想红娘,想爹爹,想芽儿……还有那个叫慕北辰的男子呀。
“芽儿若是实在想了,不必忍着,告诉我便好,我寻机和芽儿一同去慕北国看望他们也不是不可。”
“当真?”
“当真。”
陈笑笑说完回了徐子茵一个鉴定的眼神,二人继续走着走着,在池边的大理石上坐了下来。
“芽儿你知道么,这陈国上下,都道五皇子不学无术,玩物尚志,其实他们怎么说我也不在乎。”陈笑笑淡然的看着水面,偶有微风将月亮的倒影扶起,也弄皱了他的眼睛。他继续道:“自小我生长在皇宫里,便学会看人脸色行事,一言一行都不敢有差池。太子有皇后照拂,几个哥哥有母妃撑腰,德妃在世时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德妃薨后,我更是小心翼翼,每日如履薄冰。可这样,还是免不了被人栽赃陷害,把我至于不义之地。如蝼蚁一般苟延馋喘直至出宫,这二十年来,不得不去做的事数不胜数。芽儿你说,如果要你选,你愿意牺牲自己嫁到陈国,做这大义凌然的和亲公主么?”
徐子茵听完有些差异,这些话,他怎么就这样自然的和她讲呢?她来王府也不过一月,要说掏心掏肺,当比不起今日来府里的表妹亲些吧。再说平日里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有心事的人。
扮猪吃老虎,绝对是扮猪吃老虎!说不定现在就在套她的话呢,还好她聪明,不会那么轻易上当的。
“自然是不愿意的,天底下有几个儿女希望远离父母呢。”
“是啊,都说父母爱护子女,忘了子女也有心念父母的时候。”
“王爷这是,想母妃了么?”
“对,想了,王妃打算如何安慰夫君?”
安慰……徐子茵内心黑线,你陈笑笑莫要来害我就好了,一天天的不知道这人在干嘛。
“那本王妃可就爱莫能助了,王爷不如去找找表妹来,她定能帮王爷解忧。”
“为何?”
“因你们二人认识的时间更长,自然对彼此更加了解,方能对症下药。”
“如若二人不是心意相通,相处的日子再长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日久生情。”
陈笑笑听了,眼神一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道:“王妃不说,夫君倒是忘了,自打王妃进王府以来,还没同夫君圆房。今晚月色正好,我们不做点正事,岂非白白辜负了这一晚的月色?”
话音刚落,徐子茵马上回道:“不行。”
“如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如何行不得,王妃若是不给为夫说个所以然来,休叫为夫……”陈笑笑意味深长的特别强调了最后那四个字。
“我……我……我来例假了,所以不行。”慌乱中徐子茵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来例假,这下可以放过她了吧。
“可夫君就是想要,怎么办。王妃你说该怎么办。”
“找你表妹啊,我明天就帮你纳……唔……唔……唔……”徐子茵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笑笑一把吻了下去,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那些王公贵族用的名贵的香料,而是经年累月与花草为伴的人才有的味道,让人闻着好似就见了花儿一样。
他的吻不似他平日里热烈而放纵,此时的他,温柔甜蜜,循序渐进,慢慢的一点点深入,直把徐子茵吻昏了头,一时间竟也不知反抗,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去回应他的进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子茵方回过神来,心更是跳得砰砰直响,一把推开陈笑笑,灯笼都没来得及拿就慌乱的跑走了。
陈笑笑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罢了,今晚暂且放过你,迟早都是本王的,人是,心也是。”
月静悄悄的移动着,从一支树梢移到另一支树梢,这一晚,有一个人一直睡不着。
徐子茵将被子裹着睡到一边,陈笑笑碰她哪里她立马闪开,被陈笑笑干脆搂着睡了一晚上才安分了。
几天下来,舒慧住得越发习惯,仿佛王府就是她的家一般,有几次还对几个下人大呼小叫,教训她们没把事情做好,没伺候好王爷。下人们也没法子,谁叫王爷一直都对血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久了,她们只得将心中的不满私底下发泄一下,类似于取笑表小姐乡巴佬,表小姐长得土,表小姐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表小姐想爬床被王妃一脚踹了下来等等的话,顿时满城传了个遍。以往众人只知道五皇子有个表妹,如今各种家丑往外飞,就算五皇子没娶她,她名声已经败了一地,只怕没人敢要了。
当然,这里也免不了徐子茵的功劳。
她只是暗中使了点力,谁叫她舒慧一直以来嚣张跋扈不知检点,得罪了人自己都不清楚,如今也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都已经这样了,那舒慧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仍旧一如既往的缠着陈笑笑,那陈笑笑也是个奇人,毫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由着舒慧闹腾。这王府,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有次侍女给舒慧端水果来,那是从南海进贡的珍奇异果,徐子茵觉得既然陈笑笑这样爱护他的血亲,便也照顾些,起码面上得示示好,就叫侍女送了一盘过去给她。谁知舒慧一闻那果子是臭的,说侍女成心要害她,给她送烂了的水果,当场就扇了侍女一巴掌。而后,哭哭啼啼的去找陈笑笑告状,说府里下人都欺负她,看不起她。陈笑笑听了侍女的辩解,那果子原本就是有这样的异味,只道舒慧姑娘不知道罢了。他还是罚了侍女一个月俸禄,美其名曰,臭到她了。
于是乎,这个故事又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达官贵人茶余淡饭后的闲谈。
徐子茵扶额,她真的看不懂这陈笑笑,论才华,论样貌,他是样样都不差,为何要这样自甘堕落,他若真的想在朝廷挣个地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扮猪吃老虎,降低敌人的警觉性,然后攻其不备,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只是,何苦这样来作践自己。他是王爷,是皇帝的第五个皇子,身上也流着同样尊贵的血脉,如今却躲在这乌云下,成了别人的笑话。
人啊,不是作践自己,就是被别人作践。
她又何尝不是,现在居然反过来同情仇人的儿子。难道不是他们越惨她才会越开心么?可是她看到陈笑笑,心居然是痛的。
陈笑笑啊陈笑笑,该拿你如何是好,你的父皇设计杀了我的父皇母后,灭了我的国家,奴隶我的臣民,我该恨毒了你才是,为何我还会同情你,甚至心疼你的隐忍,苦楚,你的不得不放下的骄傲。
但,就算同情,也不会因此就放过你。
陈国,上至陈深,下至他的嫔妃,当初一起谋反的权臣,所有参与的人都是凶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