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送走夏星，回了二楼：“鸣凤院不肯收，姑娘的计划岂不是会落空？”

林一诺淡淡一笑，“她不收我的，那我们换个名头送就是。况且，这次的目的在于清风苑，鸣凤院不过捎带着罢了。林清霜与林清玥不同，林府一天不对她失望，无论她出什么事，林府都会想方设法替她兜着。你先去吃饭，这场游戏要慢慢玩。”

“是。”

接下来几日，彦青都会准时送糕点、吃食、首饰、衣裳入府。和安堂、玉春堂见荣亲王府每日派人问候，便也派人候在云柳阁院门。林府下也因此对云柳阁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从春杏每日拿回的饭菜便可窥见。

十一月初一，林一诺回府之后的第七日午时。夏荷出门抓药，林一诺让夏荷带春杏一起，并让彦青午时三刻再进府。近日，彦青送来的糕点是由林一诺这边出的银子，但首饰和衣裳确实是荣亲王府的管家送来的。

午时刚过，林一诺用完饭，收好碗碟提下楼。唤来秋橘，将食盒交与她，“以往是春杏去的厨房，这次由你去。从玲珑院那边绕去大厨房，记得在玲珑院那边多绕一会儿。若是有玲珑院的丫头出来问，你就说你不认路，一直在云柳阁。若是她要提起别的，你就把我午后会去院子散步的事说与她。”

秋橘应下，提着食盒快步离院。林一诺上楼顺了顺长发，用发带绑了两侧鬓发，换了身烟青色修竹齐胸长裙，带着春雨、冬雪出了门。在院子里兜兜转转，三炷香之后才在水榭偶遇了卢一凡。

卢一凡身上依旧有浓郁的脂粉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人妩媚之气。冬雪皱了皱眉头，眼里虽有厌恶，倒也没有出声。反而是林一诺步子一顿，转身就走。

“三妹妹等等，三妹妹等等我。”卢一凡追了上来，林一诺听完加快了步子，嘴角却是扬起冷笑。虽说卢一凡身上脂粉气重，但他到底是男人。步子、速度都比女子快，十步不到就追上了林一诺。卢一凡粗喘了几口气，开口道：“三妹妹没听见吗？怎么不等等哥哥？”

林一诺福了福身，“诺儿听见了。只是诺儿是闺阁女子，而卢表哥是外男，为着我们双方名声着想，也该避嫌才是。”说罢，又带着两名丫鬟转身要走。

卢一凡面带笑意，丝毫不恼，紧跟三人，视线紧跟林一诺。目光中，隐约有淫色浮现。春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卢一凡，心下只剩厌恶。卢一凡只注意林一诺，脑子里只剩了林一诺窈窕的身型，“三妹妹与我是表亲，怎么说的上避嫌不避嫌？妹妹这话，可是生分了。”

“诺儿不才，近日抽空读了《民辰典律》与《女戒》。”林一诺加快步子，面色也阴沉下来，“熟知‘男女八岁不同席，若非红白大事或长辈应允，不得逾越’。亲兄妹尚且如此，表亲更应避嫌。”

“这又不是外面，妹妹何必如此拘束。”卢一凡再度拦下林一诺，“再者说这府里都是妹妹的人，只要妹妹的人不往外说，你我之间的事外人又怎会知晓？”

林一诺手指拂过额间碎发，歪头一笑，“表哥真觉得府里都是诺儿的人？”卢一凡沉静片刻，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也因此阴沉下来。林一诺没有动，这一次并没有着急离开，“表哥想来还不清楚诺儿在府里的位置，比不上二姐姐是正常，毕竟二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只是诺儿连四妹妹与六妹妹都不如，府里的下人也都是看在王爷的面子才高看诺儿一眼。”

“三妹妹说笑了吧！”卢一凡收起笑容，眼眸闪过一缕精光，“三妹妹是林府嫡女，长相清秀，恬静可人，身子又较弱，心疼都来不及，怎会有人不喜欢？妹妹不必为了拒绝我，就编出这等谎言。”

林一诺收起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诺儿吃得好，用的好，表哥不信也是正常。”林一诺沉思片刻，幽叹一声再度开口：“人都说‘亲眼所见是为真’，表哥没有亲见，自然不会相信。这样吧！王府每日都会送糕点来，今日赶巧人还未来，也就还没各院儿送去，表哥不如随我一起？”

卢一凡思虑片刻，“好。”卢一凡点头，林一诺便带着他一同回了云柳阁。

云柳阁前，彦青与夏荷正站在院门口说话。李嬷嬷刚好出来迎人，秋橘接过彦青递上的糕点与礼盒。几人见林一诺，同时行了礼，作了揖。林一诺抬了抬手，带着卢一凡进了院儿。

一楼布置简单，中间仅有一梨花木八角桌，配八张将军凳，正厅四角各摆有一盆蝴蝶兰。只有楼道口对面，放置四角雕蝉梨花架，放的是竹简与书。

“表哥稍等片刻，诺儿上去梳个头。”林一诺看了眼夏荷，夏荷点了点头便退下。

半柱香后，林一诺一如往常一般，挽了个圆髻，插了根白玉簪便下了楼。卢一凡正无趣地坐在一旁，因夏荷泡的是主院那边领的旧茶，遇了开水就散出浓郁的霉味，隔了两米远都闻得见，更何况是卢一凡，一脸铁青的坐在桌边。

林一诺仿若未闻，只是讪讪一笑，“我这儿院子平日里是不喝茶的，这茶从主院领了还未曾喝过。招待不周，还请表哥见谅。”说罢，春雨接过李嬷嬷分出来的糕点，便带着春杏一道出门。

清风苑离的不算远，与云柳阁同在西南角。周边布置清雅，初梅盛放，琴声悠扬。若将云柳阁的清冷比作冬日，那这清风苑便是沁人心脾的初春。那一缕琴声，不仅令林一诺双眸一亮，更是令卢一凡眼前一亮。

轻扣院儿门，开门的是百灵，见是林一诺，仅愣了愣神，随即福了身：“三姑娘康安。我家姑娘再练琴，三姑娘若是来寻姑娘，怕是见不到了。”百灵神情傲然，丝毫没有把林一诺看在眼中。

林一诺自然也看出百灵眼中的不屑，却丝毫没有当回事儿，反而陪笑一声：“我不是来寻你家姑娘的。今儿个身子才好些，在院子里偶遇了卢家表哥，正巧王府那边送了糕点来，我就麻烦表哥陪我走一趟，也顺便看看院里景色。”林一诺让春雨递上糕点，转身离开。

卢一凡有些恋恋不舍，可百灵接过糕点就关了院门。恰巧，林清玥走出屋子，卢一凡得以一撇其曼妙的身姿。林清玥身穿蔚蓝色白牡丹齐腰长裙，挂着羊脂玉步襟，挽坠马髻。在院儿里伸了伸腰，慵懒至极，“刚才谁来了？”

百灵快步上前，回话道：“云柳阁的那位，说是今日身子好些了便出来逛逛，顺便带玲珑院的卢家少爷认院子。”

“怎么没请进来坐坐？”林清玥收敛起慵懒之色。

“奴婢说小姐在练琴，她就走了。”百灵瞥了瞥嘴，“小姐是没看到，那位瞧了瞧咱们院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奴婢都瞧不上。也不知道荣亲王和萧将军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看上了那位！”

林清玥眉头微皱，看了眼喜鹊。喜鹊接过百灵手上的糕点，一个耳光打的百灵跌倒在地，“小姐昨儿个才说过的话，你今日就忘了。如此不将主子的话放心上，留你何用?”

百灵跪地，匍匐到林清玥脚边，“奴婢错了，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奴婢见云柳阁日日送糕点来，便以为她还同往里一样，这才忘了小姐的话。小姐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院里的丫头都探了头，躲在一旁。

林清玥甩开百灵，环视一圈，“昨日我便说过，如今的云柳阁不同往日了。她病着，这玉春堂、和安堂尚且要派人日日去问一遍，生怕荣亲王会得到消息，来责问府里。上次大伯不过是不给开中门，萧将军便罚了大伯在府里反省三日。你一个二等丫鬟，竟敢给她施以颜色，是觉着我这儿院子太清静了?”

喜鹊抬起百灵的下巴，左右开弓，耳光声起。画眉取了大氅，指挥丫头搬来椅子与小几，泡了壶碧螺春，就着云柳阁拿来的糕点，林清玥享受起下午茶来。若是没有告饶声与耳光声，初冬的黄梅配蓝衣美人，着实像极了一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