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刚蒙蒙亮。
索罗尔商会的贸易船上,负责守夜的船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没有多少危机意识的他,对于自己偷偷打瞌睡的行为并不感到愧疚。
他从桅杆的瞭望台上站起身,习惯性地向下方朦胧的城镇望去。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谢尔兹镇一如往常被清晨的海雾所笼罩,这些缭绕在房屋与港口间的水蒸气,为这祥和的城镇平添了一分迷幻的色彩。
通往海岸的道路上依旧覆盖着一片暗色,这里并没有通上路灯,也没有暖心的烛火为旅者照明方向。
可他还是看见了火光。
他揉了揉眼睛,先往别处看了看以后,视线才重新落回那通往城镇的道路上。
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了。
远处,在那淡薄的迷雾中,有幽幽的火光循着道路逐步往海岸边靠近,那火光悬浮在半空中,映出身后一道模糊的黑影。
从迷幻到恐怖,往往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变化。
不知是不是站的太高的缘故,他莫名觉得今天侵袭而过的海风,要格外的寒冷。
此时,是上午四点半。
随着那道人影与商船的距离愈发接近,他藏在身后紧握着左轮手枪的手缓缓放松下来。
从迷雾中走出来的黑影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来到商船停泊处与陆地相连的长木台上,在与商船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提着马灯的,身穿干净衣裳的年轻人,他的服装虽说不上雍容华贵,但却比那些贵族的臃肿服装更让人眼前一亮,给人一种简约时尚的清新感觉。
这是一个很注重仪容的人,就算不是贵族,也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这是守夜船员对来者的第一印象。
所以他放下了戒备,顺着绳索从桅杆上的瞭望台爬了下来。
他把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起。
看见有看守的船员从甲板上露出头来,那仪表堂堂的年轻人微微抬头,用没有提灯的另一只手撩起挡住前额的头发。
“这位爷……”
年轻人露出和煦的笑容。
“今天,出航吗?”
……
时间,是上午十点。
偌大的商船,已经在海上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
相比于之前由雇佣兵组成的船队来说,索罗尔商会旗下的大型帆船安全性暂且不谈,环境绝对是高出好几个档次的。
同样是拉人的活,一群亡命徒和一群商人能给出的待遇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房间比雇佣兵船上的房间大上一些,并且多了一张桌椅,就连床铺也换上了柔软的垫子。
但相比于前世所坐过的豪华游轮来说还是差得太多太多。
春秋止住回忆,不再多想。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起来。
自己只是想要搭个前往乌玛岛的顺风车罢了,居住的环境怎样都无所谓。
不过,像那种专门用来享乐的豪华游轮肯定是有的,但小小的一片东海有福消受得起的,恐怕也只有哪个隐世而居的天龙人了。
嗯?
不是天龙人还敢玩这种操作?
意思是你比天龙人还伟大咯?
春秋习惯性的对天龙人阴阳怪气着,虽然说前世的他看动漫时也不喜欢天龙人,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隔三岔五就要在心里把天龙人拿出来喷一喷。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春秋知道这恐怕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心结,不过他心里还是明镜得很的,导致自己有这么多怨念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前身的牵挂未了。
虽然说前身的灵魂随着他继承了所有记忆以后应该已经完全消弭,但终究还是留存下了会在不经意间左右着自己情感的东西。
不过也许……
会感同身受只是因为他和前身都是同类人罢了。
春秋缓缓平静着内心的波澜。
听着门外逐渐临近的脚步声,他停下自己的步伐,开始整理起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这一套衣服可跟之前他身上穿的粗布衫截然不同。
毕竟,这可是他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剩下的贝利,对系统进行充值尝试后,才从第四个解锁的选项【商城】中,用五千贝利换来的。
雄性驯鹿的体重通常在九十公斤左右,五千贝利,都足够换九千公斤的驯鹿肉了。
就算以后升值涨价了,四舍五入一下也能换个五千斤。
要春秋说这乔帮主的赏金就有点离谱。
不过更离谱的还是这坑比系统,如果不是他有一颗勇于尝试,赋满创造力的心,估计这系统是永远不会有自己动的一天。
不过从五千贝利就能换这么一套包括内衣鞋子在内的服装来看,这个商城已经是相当童叟无欺了。
将自己的仪容整理的一丝不苟后,春秋满意的点点头。
他特意费时间在商城中挑选了这种简约又不失时尚的衣装,就是为了给自己树立一种有眼光,有穿着品味的人设。
嗯,我本来就很有眼光……
随着门外脚步的霍然停下,春秋的小九九也戛然而止。
他听见敲门声传来,心想着做戏要不要做全套。
如果要做全套的话,自己就没有必要立刻给外边的人开门,还要做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假装自己懒洋洋的从椅子或者床上下来。
太麻烦了,而且也没有必要……
回想起本次目的的春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于是,他立刻拉开门。
站在门外昏暗甬道中的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在中年人身侧落后半步的正是那个守夜的船员。
对于这两人的拜访,春秋并不意外,反倒是门口的两人有些惊讶。
春秋把门打开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关键是,他们这才刚刚敲门啊……
简直就像是一直在门前候着他们一样。
是听见了脚步声?
可甬道里人来人往,脚步杂乱,根本不可能确定谁会在哪里停下来啊……
发福的中年人此刻思考的问题,就和他肚子里的酒水一样多。
“两位贵安,我正好要上甲板透风,你们这是要一起来吗?”
春秋露出和煦的笑容,似乎对两人拜访的目的不甚在意。
原来是碰巧……
中年人恍然大悟。
船舱中这么闷,常年养尊处优的人习惯不来很正常。
而那个年轻的船员则是没有思考太多,他看着春秋说道:
“春秋先生,打扰你了,这位就是我们玛瑙号的船长,索罗尔商会和谢尔兹镇的经济贸易,基本都是由我们船长负责。”
“哦~”
春秋长吟一声,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原来是船长大人,感谢您让我上了船,这要是没有玛瑙号,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不看场合的家伙……
哪有你先开口的道理?
中年人忍住回头掐那船员脖子的冲动,赶忙伸出手,没有丝毫的怠慢。
一看就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
“您好,春秋先生,”中年人象征性的和春秋握了下手以后,立刻松了开来,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这艘玛瑙号的船长,亚当·佛拉沃。”
随即,他露出笑容,打趣道:“年龄比我大的朋友经常叫我小花,年龄比我小的一般都叫我大花。”
谐音梗最无聊了……
“很好听的名字,亚当船长。”春秋点了点头,神情不变。
“谢谢,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亚当也不介意自己的梗,有没有在对方心里为自己提升好感度,他侧了侧身子,看了眼年轻船员,说道:
“春秋先生对这小子还算满意吧,我们索罗尔商会一直以顾客至上为服务宗旨,如果这小子没有招待好您,或者您对他有什么意见的话,都可以尽管对我说,虽然他是我最得意的手下,但可能是因为我太惯着他了才有恃无恐,最近经常会搞一些幺蛾子出来。”
“他之前还对我说今天招待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我还不信,以为是他又不小心冒犯了什么客人才跟我这么说,连忙想着来赔礼道歉,现在一看,我才知道原来他没有骗我。”
编。
你继续编。
春秋静静地听着亚当变相的吹捧自己,很想让他回头看看那年轻船员快怀疑人生的表情。
想必这个昨天还在守夜的船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成为船长最得意的手下了。
当然,他是相信这个年轻船员有向船长报告过关于自己的事情,甚至还把自己当作船票的替代品交给了亚当。
否则亚当也不会亲自上门。
毕竟……
那可是黄金。
“春秋先生,在这里说话,说实在的也不是太方便。”
看着春秋依旧一副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亚当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毕竟是船长,这里还是人来人往的客舱,他其实并不想被太多人关注这边的事情。
现在还好,没什么人观察这边,可要是待得久了,总会有心里生疑的人。
亚当愈发想回头用他那发福的啤酒肚,对身后的年轻船员来上一发肉弹冲击。
他单手张开,一副这边请的模样,迫不及待地道:“春秋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希望您能到我的船长室里,品尝一些上好的茶水茶点,我们再继续谈该如何指导我的船员们进行工作。”
他急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急了?
虽然甬道来往的人都是各做各的,没人因在意他们而驻步,但亚当并不知道,有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他出现在客舱时,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另一方面,春秋倒是不在意亚当着不着急的,但听到有上好的茶水可以喝,他眼睛一亮,终于来了点兴致,点了点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跟亚当老兄走这一趟吧。”
春秋话音刚落,就见亚当高兴地拍了拍肚皮,哈哈地笑了两声,手舞足蹈地挥起手来,带路道:“春秋老弟太客气了,快!这边请!”
这种热情的姿态,确实有起飞内味儿了。
顺着甬道,春秋跟着亚当向着通往甲板的楼梯走去,走到一个拐角时,他好奇的向这个站在墙后,一直在偷窥他们说话的人看去。
此人穿着一件连帽外套,从身材体态上来看,无疑是位女子。
为了监视他们,她还曾假意从他们附近路过一次,只不过因为低头戴帽子再加上亚当和船员遮挡视线的缘故,春秋并没能看到她的容颜。
而这一次,轮到春秋从她的旁边路过。
他状似随意地瞥了女子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女子依旧侧着身低着头戴着帽子,隐蔽着自己偷窥的行为,让人无法看清她的样子。
然而,春秋还是看到了让他神情一变的东西,一时间内心一片空白。
那是即使戴着帽子,也无法完全遮掩住的东西——
那是……
从脸颊旁垂下的橘色发丝。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