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韫静静地坐在一条圆木凳上,周围的黑暗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亮眼起来。all
她扫视整个屋子。
灰扑扑的墙壁上布满了细细的蜘蛛网,一张笨重又黑漆漆的桌子上放了一盏茶和两个普普通通的茶杯,角落处有一个破旧的米缸,缸沿裂开了几个小小的口子,蜘蛛网整个缠到它的边沿,看上去阴森又恐怖。
她并未来过这样的地方,没曾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破的屋子,破得让人心惊胆战。
这里是哪?
是要一直把她们关在这里吗?
“小姐……婢子……婢子害怕……”
秋晴扯着她的衣袖胆怯地躲在她身边,弱弱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屋内。
“别怕。”李明韫握住了她颤颤巍巍的小手,“我在这里呢。”
“那两个人看上去并不想杀我们,只是想把我们关起来。”她说道,安抚对她一笑,“等回了府我让牟大娘给你做好吃的糕点。”
秋晴咬着发白的唇点头,把头靠在她胳膊处。
每次遇上了危险,她都是这么乖,乖得让人心疼。
李明韫望着她心头有些难过。
秋晴总是飞来横祸,本来人家可以好好待在府上吃东西的。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何这些人总是要找她麻烦。
这一次,她还能再逃脱吗?
也不知春雨知不知道她们被抓走了……
门吱呀一声响起,一条门缝慢慢展开,光线透进来,照在李明韫海棠红的衣衫上,踱上了一层粼粼金光。
光线越来越大,都有些刺目,她们伸出一只手挡着光,从指缝中看到来人。
是那个自报姓名的穆吉。
他一身黑衣与这破旧的屋子十分贴和,都快要融进其中。
等自己的眼睛适应下来,李明韫放下手对他对视。
“李三小姐果真是胆识过人。”他扬唇赞道。
这人在笑。
真的在笑。
李明韫甚至能从他笑着的语气声中感受到一丝欣赏。
好奇怪的人啊。
秋晴忍不住又抓紧了她的胳膊。
“你特意骗我出来,是想做什么?”李明韫拍拍秋晴的手,看着穆吉说道,“我并不认识你,也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没有什么原因。”穆吉随手移了条破长凳一掀衣摆坐下,带动了一片灰尘。
“就是想请李三小姐过来喝喝茶。”他说道,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却是自己喝了,并不是真的要她喝茶。
他看上去不慢不急,这般悠闲,李明韫心头产生了一个想法。
“不是你要跟我说话吧?”她说道,“你上面还有人,应该他让你把我抓过来的。”
穆吉默然看她一刻。
“你是如何得知的?”他表情带了几分沉重,“我并没有说过这样的事。”
好像对自己所做之事被人一眼看透有些介怀。
“我猜的。”李明韫淡淡一笑,“如果是你找我有事,就不会一直跟我耗着了,你定会在一开始便说了,而不会等到现在,还如此清闲地喝茶。”
“看来,是这样的。”穆吉轻飘飘地说道,瞥她一眼,“既然李三小姐都知道了,那跟我出去一趟吧,有人要见你。”
原来那个人在这里啊,还以为要等等呢。
李明韫有些遗憾。
“小姐……”秋晴又轻轻扯了她的衣服两下,目光担忧。
“不要怕。”李明韫抬手摸着她圆嘟嘟的小脸,看着她笑道,“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秋晴点点头。
等李明韫走到门口,她还出声唤道“小姐,您快些回来。”
“知道了。”
李明韫安抚一笑,随穆吉走出了屋子。
穿过一条长长的窄过道,前方豁然开朗。
外面与里面好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让人猜不到在这光亮白净的大堂有那样漆黑破败的屋子。
方才她们是被蒙着眼带进来的,所以还没看过外面是什么样子,此时一看,李明韫真是诧异不止。
堂前放置了两把宽大的圆木靠背椅,中间是一张木几,上面摆放了几个玉蝶和玉碗,不过看上去没人用过。四壁挂上了山水画,有花草,有河流。
大堂并没有人,显然那人也不再这里。
李明韫抬步继续跟着穆吉往另一个地方走。
之后走的地方都是亮堂的,只不过四处沉闷,压得李明韫心头不舒服。
他们走到一处屋前,穆吉停下脚步。
“李三小姐进去吧。”他说道,站在屋前等待。
李明韫迈上台阶,视线放到门上的镂空窗纸上。
方才一路走来,她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如今之计,还是得和里面的人谈一谈拖延时间。
他们看上去并不想要她的命,或者说,是暂时不想。
她伸手一推,一声吱呀,门渐渐打开。
一个男人坐在案几前,手里拿着一幅画卷,见她进来,原本皱着的眉头瞬时缓和下来。
李明韫走到他跟前,他已经把画卷放下了,两只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个人看上去比那个穆吉还要坏。
他的眼神比穆吉还要凶险。
李明韫掩在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握了握,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
不能被人发现害怕,那样连谈话的资格都可能没有。
这是她从父亲口中听过来的。
“李……三小姐?”这人冰冰凉凉说道,勾着唇角玩味一笑,“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他说还望见谅,却没有半分歉意,且打量得李明韫无所适从。
李明韫索性硬着头皮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人也和穆吉一样笑了。
他们的表情和问题都是一模一样,果真是一丘之貉。
李明韫警惕地看着他。
这人还是笑,只是笑得有些虚假。
“姚浦。”他说道,止住了笑容看着她,“李大人没和你说过我吗?”
姚浦……
父亲知道这个人?
可她从未在父亲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李明韫沉默不语,因为她不知道是跟这个人说父亲提过他还是没提过他。
她的心思姚浦却一看就知。
“看来李大人没和你说过我了。”他说道,语气有些恍然,“也对,他怎么敢提起我,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这三个字被他说得轻飘飘,好像他真的可以随时把人送去地府。
李明韫握着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姚浦究竟是谁啊?
为什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都要来找她?
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呢。
她要回府上和父亲母亲再单独过一次生辰。
还有明维……
“三小姐不好奇吗?”姚浦淡淡看她一眼,“李大人究竟做了什么,才惹来这种祸事。”
李明韫摇头。
父亲做了什么,定然有他的道理,他是个好人,不会做坏事,所以有可能是做好事的时候得罪过这个姚浦。
这样的事她不想知道。
或者说,不想从他的口中得知。
姚浦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态度,不免愣住。
过后又笑了。
“李三小姐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当然不好奇了。”他说道,从案几上把画卷拿起来,看着她一笑,“若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恐怕就想知道了。”
他把画展开到李明韫眼前。
画上是一个纤瘦的女子,身穿淡蓝印花长裙,外套一件月白色丁香刺绣对襟褙子。
女子的面容清晰,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秀气的翘鼻和嫣红的小嘴,整个人灵气生动,说是画中仙也不为过。
李明韫皱了眉看着画卷。
这上面的女子和她有些像,而且,比她和母亲更像。
这是谁?
“看来李三小姐好奇这个人是谁。”
姚浦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十三年前已故之人。”
“成王的侧妃,林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