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风一吹,扫遍整个庭院,月光倾泻下来,照在人的脸异常的柔和。
“爹……”李明韫低眸羞愧地喊了一句,却不知道该什么。
是啊,她和明维又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倔得要命,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父亲母亲不想让她去京城,就如同今日不想让明维从武,终究还是因为担心他们,可他们呢,却只顾着自己。
还真是……很过分。
她脸浮现出一抹纠结之色。
李志淮抬起宽大的手掌摸摸她的头,轻轻顺了顺。
“韫儿,你去京城,这件事已是板钉钉了,如今想反悔也不行了。”他叹气道,眼神怜惜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还是个孩子啊,就要像个大人一样独当一面。
李明韫点点头,看着他一笑。
“爹,我知道,我不会后悔的。”她说道,“你们也不要担心我,我一定安然无恙地回来。”
她对于即将面临的事情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害怕,内心里隐隐还升起一丝激越的躁动。
她在期待
离去京城的日子越近,她就越期待。她希望那件事能做好,只有那样她才会更加安心。
李志淮和蔼地应了声。
“你当然会安然无恙。”他笑着说道,“若是会出事,那薛一鉴他们就别当人了,都护不住一个孩子。”
话里的调侃让李明韫弯唇一笑。
“不过,你再不担心,还是需要保持警惕。”李志淮话锋一转,肃容道,“京城人多眼杂,难免会遇什么坏心眼、想借机挑事之人,切莫因着有薛一鉴他们,就万事放宽心。”
“薛一鉴他们也难,万一被人发现,可就要被抓了。所以你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拖后腿,也尽量别出什么差错。”
这才是一个父亲应该要说的话,让孩子随时随地保持清醒,顾全大局,这样对所有的人都有利。
李明韫听到他这样说很高兴,只有关系至亲才会说这种话,而不像别人一样,顾着她的身份,为她着想却不会教导她。
“我知道了,爹,”她说道,“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不会给他们添乱子。”
李志淮满意地点头。
“爹当然相信你。”他笑了笑,“韫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定然不会添麻烦。”
他又摸了摸李明韫的头,“此去京城,万事小心。若是真遇什么事,也不要怕,你是李府三小姐,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你大伯一定会护着你的。”
他哼哼教诲,如同夫子一般。
李明韫道声是。
“韫儿谨记于心。”她说道。
“既如此,爹就放心了。”李志淮看看夜色,“韫儿,天也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他让李明韫走,但自己却没有走的打算。
李明韫见他不动如山,心想他应该有话要和明维说,便施礼告退。
“爹,韫儿先走了。”李明韫说道。
李志淮“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
……
祠堂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窗外树的细微的虫鸣。
李明维跪在地,看着李家祖先的排位一动不动,心中思绪万千。
为什么父亲母亲不愿意让他习武,为什么他不能像王遇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难不成李家人都是文人,他就也要做文人吗?
走他四哥的老路?可四叔都比父亲通情达理,四叔还说若是不成文,可以让四哥跟着他舅舅去军中呢!
可父亲就只想着让他念书,念书!
想到这里,他心情颇为郁闷,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己头发,还顺便烦躁地“啊”了一声。
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他心头一喜,立马转头说道:“姐,你还没有走啊!还有糕点……”
话语在他看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停下,如断了弦的琴音。
李志淮皱着眉头徐徐走近。
“大晚的,在祠堂鬼哭狼嚎些什么!”他低声呵道,“你是要扰了先祖们的宁静之所吗!”
“还不是爹让我到这里……”李明维小声嘟囔,但不敢让李志淮听清楚。
声音停下,四周越来越静,外面风唦唦地吹,吹向祠堂内,烛火微微晃荡。
李志淮走到李明维跟前,看着先祖们的排位。
过了片晌。
“你可知错?”他问道,转过身来。
“不知。”李明维摇头,眼里倔强,“我没错。”
喜欢一件事,何错之有?且这件事于旁人而言并无弊端,他不认。
李志淮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由愤怒慢慢转为无奈。
他咳了咳声,背过身去。
他的身形高大,在烛火的映照下影子在墙直直地立着,把身后一大片光挡了个严实。
“你可知道,你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他说道,声音在风中飘向李明维的耳朵,如丝如缕。
李明维点头,发现父亲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应了声:“爹,我知道。”
他说道,“我想习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想走自己喜欢的路,爹,您不是说过吗,万事要有自己的追求。这便是我的追求。”
“如何能一样。”李志淮低声说道,“习武也就罢了,战场……那不是开玩笑的事。”
“若你只是想单纯玩一玩,我可以让李同教你几招,也当练练手。”
李明维不同意。
“爹,儿子不是想着玩。”他说道,“我是真的想战场,以后等我长大了,要成为像王大将军那样的大英雄!”
王大将军王天肖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发芽的种子,他再等待它长大,就如同等待自己长大一般。
“你只看到王大将军表面的光鲜,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李志淮摇头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战场凶多吉少,哀鸿遍野……你当真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有所成?”
“那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不是开玩笑。”他循循劝导,“你如今还小,自然无所谓,待你大了些,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因着王大将军的缘故,光州多的是人从军,到头来,还不是默默无名,处于危难之间,能被世人记住的,又有几个呢?
这不是一条好路,至少对于文人世家的李府来说不是。
他虽说有一颗赤诚之心,但还是如同天下普通父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无虞。
“爹,我不会变的,我真不会改变,我也没有同你们开玩笑。”李明维坚定地看着他道,“爹,您知道的,我真不适合念书,成日一背书就昏昏欲睡,但舞刀弄剑我很喜欢,越练越有劲!”
他说着也越说越有劲,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辉。
“薛护卫说了,我进步非常大呢!前些日子,我已经会耍几招剑式,还被李护卫夸奖了呢!”
“他们说我底子不错,若从现在开始练武,一定会学有所成,比他们还厉害!”
李志淮疑惑地“哦”了声。
“他们果真如此说的?薛衍?李同?”
他不太相信。
李同说还有点可能,但薛衍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不可能。
“当然了!”李明维面露理所当然,他大声道,“如若不然,他们为何教我习武?自然是因为我有值得他们教导的地方!”
李志淮哼了声,刚想说什么,又被李明维打断。
“爹,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他说道,“可我以后长大了,还是要走自己的路。”
“我是不能像二哥那样考取功名的,所以我要另辟蹊径,你若不答应,我还是会想办法,以后也是如此。”
“何不让我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习武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