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厢房并不隐蔽,位于中间的位置,旁边客人的交谈声把整座楼的声音都给盖住。
李明韫一时都觉得,是不是薛一鉴真的等不耐烦所以先走一步了。
她看着薛衍。
薛衍上前把门推开,入目没有一人,只是一张桌子立在正中。
他们走进去,往两边扫视,这才发现这厢房还有个里间。
“明韫小姐来了。”
欧阳显从里间走出来,看着她施礼一笑,“欧阳恭候多时了。”
李明韫笑了笑。
“我来迟了,让欧阳大夫久等。”她说道,眨眨眼表示歉意。
“哪里哪里。”欧阳显笑着说,抬手请她去里间,“明韫小姐,先进去再说吧。”
李明韫含笑点头,边走边问道:“薛一鉴呢?我还以为他一个人来。”
她想到欧阳大夫和薛一鉴是一起来的,就有种莫名的诡异。
欧阳大夫是医者,专门救人,而薛一鉴,似乎会杀人。两个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可这样不和贴的两人,居然为着同一件事而走到了一起。
世间缘分真是奇妙啊。
她想道。
“鉴大人在里面。”欧阳显说道。
李明韫一进里间,果然看到了薛一鉴,他一身黑衣,眼皮微垂地坐在窗边,背靠着椅子,木着的脸露出疲惫的神色,看上去像是要睡着。
“薛一鉴?”李明韫轻声叫了句,走到他身边。
薛一鉴淡淡应了声,眼睛慢慢睁开,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来了。”他说道。
“来了。”李明韫答道,端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欧阳显学着他们的样子端凳坐下,连春雨和薛衍也跟着一起。
几个人就围坐在窗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李明韫想了想,还是想问一句:“薛一鉴,我叫你薛一鉴你会生气吗?还是,我应该叫你叔叔?”
薛一鉴大概三十多岁,和她父亲是一辈人,叫句叔叔也说得过去,不然总叫他名字实在不太好。
“不用。”薛一鉴摇头,目光平淡地看着她道,“叫我薛一鉴就好,别叫我叔叔。”
薛一鉴这名字叫起来很好听,且朗朗上口,李明韫欣然同意。
说了件无关的事,如今该说正事了。
李明韫肃容。
“你们找我来,是发现了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欧阳显点点头。
“找明韫小姐过来,是想让明韫小姐知道,太子有意拉拢李侍郎。”他说道。
“他有意,我大伯没意。”李明韫伸手指划了划扶手,“我大伯是不会帮太子的。”
“这件事并没那么简单。”欧阳大夫叹一声,看着她说道,“明韫小姐,你应该知道,为何言家和纪家会力挺太子吧?即使太子如今声望越来越不比平王,他们两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太子这一边。”
李明韫当然知道原因。
言家和纪家,分别是皇后和太子妃的母家,有着这一层关系,自然要帮着太子。
可是,欧阳大夫说这个做什么?
她自然知道,欧阳大夫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所以,这是在暗示她,太子想让大伯为他做事,可能会使两家成为姻亲。
成为姻亲
太子如今就一个儿子,清河郡王还未娶妻,可如今大姐已经嫁人,二姐也即将出嫁,她们是万万不可能的。
难不成,不是清河郡王?
那就只有他的妹妹十五公主了。
听说十五公主与定国公世子取消了婚约,陛下正为她找过一门婚事。
如今大伯的儿子中,就三哥没成婚,若是太子殿下从中作梗,让十五公主嫁给三哥,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那朝阳郡主的女儿胡小妹再喜欢三哥,也争不过十五公主。
唉,三哥怕是遇上事了。
李明韫摇着头垂下眼眸。
欧阳显见她不答话,便说道:“明韫小姐也不用太过忧心,如今李侍郎还未得尚书一职,太子也只是在考虑,并未真的付诸行动。”
“说实话,我有点心疼我三哥。”李明韫露出同情的表情,“若是让他娶十五公主,他肯定不愿意的。”
别人说什么“定国公世子放着公主不娶,还逃婚,简直是蠢才”,但她不那样认为。
定国公世子逃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不然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嫁给他,他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逃呢?
很显然,娶十五公主比丢脑袋更可怕。
欧阳显“咦”了一声,一拍椅子说道:“对啊,也不是非要让清河郡王娶妻啊,十五公主是与太子关系最亲的妹妹,她与李府公子成婚,太子目的也能达到。”
十五公主前些年寄养在皇后处,与太子胜似亲兄妹,她的夫君,自然被别人看作太子一派。
“什么”李明韫低低自语。
她在心里想道,欧阳大夫想的还是清河郡王吗?可两个姐姐婚事都已有着落,大伯没有别的女儿了啊。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捏了捏扶手,感到一阵冰冷。
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不相信。
先不谈别的,单单说家世,她就不可能嫁给清河郡王。
她只是光州长史的女儿,虽有个得陛下信任的大伯,但毕竟只是他的侄女。清河郡王是太子唯一的儿子,皇室中人
而且,最关键的事,她是成王的女儿,按照关系,她应该称清河郡王一声哥。
她怎么可能和清河郡王成婚呢?
默了一瞬,薛一鉴终于开口了。
“不要胡思乱想。”
他抬眸轻瞥欧阳显一眼,低低地说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当然不可能。”薛衍也说道。
李明韫点点头:“是不可能。”
这接二连三的“不可能”,让欧阳显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我的错。”他说道。
关系则乱,这句话说的没错。
李明韫看着薛一鉴,想了想,她问道:“你早就来京城了吧?有什么发现吗?”
薛一鉴弯弯唇。
“有一件事。”他说道,“平王与太子不对付,我已经放出消息给他,他若是聪明的话,自然会帮我们查。”
这是一种策略,借助敌人的敌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平王若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哪怕只有一点尾巴,都会想办法把真相揪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足以让太子身败名裂,或者,让陛下直接废了太子。
李明韫“哦”了声。
“听说平王如今很受陛下信任,他要是查到点蛛丝马迹,定然会深究。”她说道,又想起了一件事,表情更加严肃。
“你们觉得,王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大将军?”
欧阳显诧异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对王大将军也不了解,就知道他凭借着与南蛮的那一胜战一跃而上,成为大盛最年轻的大将军,后来又随殿下征战西部,在贺州一战中出了很大的力。”
“王大将军如今才四十,官已至一品,身份尊贵,手中握有兵权,连定国公都无法与之抗衡。”
在所有人的眼里,王天肖就是天之骄子,朝廷重臣,陛下面前的红人。
可这样的人,却与姚浦有了非同一般的联系。
李明韫肃容道:“我见姚浦时,他手里有一幅画,是我姨母的画像,可我偶然得知,这副画是从王大将军手上拿过来的。”
她有预感,这两幅画,是同一幅。
她不会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