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州下了场雨,灰尘被冲刷干净,树叶碧翠欲滴,地面焕然一新。
一场雨过后,一个消息也在城里悄然传开,犹如宁静的天空响起一阵惊雷,震天动地。
一个青衣男子骑马踏着湿漉漉的地面出了城,躲过众人的视线一路往城外的山上过去,被雨淋湿的路面湿滑泥泞,马蹄差点打滑,男子骂了句,下来牵马上山。
行至半山腰,男子唱起了小曲,声音嘹亮,传遍在空旷的山林。
对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不远处的草丛轻微晃动,男子看了眼,随即停下脚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江灿,你总算是回来了。”闻风从草堆里走过去,他的头上还带了顶隐藏用的草帽,随着他走路,草帽晃了晃,从头上掉下来。
江灿哼哼两声,把马缰绳扔给他:“下了这么大的雨,我难不成冒雨赶回来?”
他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亏待自己,淋了雨,**一身不说,还容易着凉,他犯不着。
闻风笑着接过缰绳,牵着马示意他跟上,两人边走边说话。
“城里有什么动静?”
江灿随意扯了株野草拿在手里,声音懒洋洋的:“动静?我不知道啊,我一把事办完就回来了。”
闻风“哦”了声。
“不过嘛,我办事你放心。”江灿咧开嘴笑得开怀,“那些个人愚不可及,我随意挑拨几句就信了,这会儿雨停,城里估计传开了。”
闻风瞥他一眼:“随意?我看你不会随意。”
江灿这个人,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但人很机灵,说话做事颇有一套章法,让他混进百姓中间跟他们东扯西扯,他肯定游刃有余。
江灿嘿嘿两声,笑了笑:“就跟几个人喝了点酒,兴致来了就聊上几句,这才符合常理,不是吗?”
酒桌上的话最不可信,但往往又很真实,一群人喝了酒畅所欲言,什么话都会往外蹦,什么真话假话都不在乎,总之,说就对了。
闻风和江灿回到寨子里,有两个小弟立马斟茶递水,叫了句“哥”,江灿像长辈似的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理所当然地应了句。
“昨日真的好险。”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说着话,“差点就攻进山寨了,做的机关全都没派上用场。”
“不就是因为那些个愚蠢的百姓吗。”山匪老五哼了声,“要不是他们听风就是雨,哪有这个机会上山?”
说话满满的讽刺,江灿走过去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其妙,下意识强硬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江灿耸耸肩,“我只是想看清楚你,听说你总爱背地里讲归辞小姐的坏话。”
他眼珠子一转,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山匪老五皱了眉,有些心虚,“我我才没说。”
“下次再让我听见,就把你赶出去。”江灿像个老大一样训斥道,说得老五面红耳赤,哼声离开。
“别跟他计较。”炭炭说道,“他就是觉得被归辞小姐欺负人,没面子。”
因为江灿成天把归辞小姐挂在嘴边,山寨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称李明韫为归辞小姐。
“有本事找薛衍去啊,说归辞小姐做什么,哼。”江灿撇嘴。他是出了名的护短,只护归辞小姐的短。
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也没说什么,就对他傻笑。
“你们老大呢?”江灿问道。
“和丧胆下山了。”闻风说,“方才雨停才去的,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算了,我找他也没事。”江灿把背往墙上一靠,身体微微曲着,一只脚踢了踢旁边的小凳子,“只是你们日后要小心点,和郑尚言牵扯上关系可不太妙。”
“我们是山匪,怕什么。该怕的是他郑尚言,人言可畏,他与我们扯上关系他还想老老实实坐在知府那位置上吗?”闻风说道。
涂庆和炭炭端了盘子过来,葱油饼的香味四溢,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
“吃饼,刚出炉的。”炭炭笑着说道。
江灿看一眼他们,毫不客气地拿了块饼大口吃了起来,两三口吃完,再吃了两块,然后擦擦嘴,看着涂庆说道:“当山匪的滋味还不错吧,涂大人?”
涂庆早已没有了刚来时的羞愧和尴尬,闻言爽朗一笑,向山匪们摊开手:“不错,真不错,别的不说,就自在,不用像在府衙一样夹着尾巴做人,今日这位大人有令,明日那位大人吩咐,还都勾心斗角的,如今我在山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提多舒坦了!”
“是呀。”小骆附和道,“在这真好,我感觉我们的斗志比在府衙都高,为民除害,山匪未尝不可。”
“听说你们每日都会练兵,像在府衙一样?”江灿瞥一眼小骆穿的新衣,蓝色的绸缎,是量身定做的,很适合练武。
“那是当然。”一个官兵一脸骄傲,“切磋切磋武艺是必要的。而且,府衙总是来找麻烦嘛,我们可不能懈怠。”
江灿笑了几声,抚掌叫好:“下次,我也要正面会会那郑尚言!”
江灿并没有机会正面与郑尚言对抗,最近闽州城里一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郑尚言根本无心再上山剿匪。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下属垂头问道,“如今城里都在传您与那山上的山匪是一道的,故意不抓他们,又借以剿匪之名来骗取百姓的税赋”
“真是荒唐!”郑尚言气得摔了一个茶杯,他又受伤了,这次伤的是大腿,没有伤到要害,“本官都伤成这样,还与他们勾结,怎么可能!本官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属下自然是信任大人的。”下属说道,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但好像崇大人那边”
“不用管他,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郑尚言摆手不屑道,“如今攀上了刘御史的路子竟然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本官非要叫他知道本官的厉害!这些日子先让他查,要是他真查到点什么,那就”
郑尚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一州知州的死是大事,但再大的事,在闽州这样的地方,也不过如此。连深得民心的陈恪大人都能被杀,崇利又算的了什么呢。
下属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