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会打死。
景书说到做到,最多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而已。
于是看着一地的马赛克,庞文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还有呼吸,对吧?
拿到照片和钱以后,景书掰了掰手指,计算着:“你看看钱对不?”
庞文数了下,点头:“对的。”
其实钱好多都被花了,但是庞文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景书了。
万一这唯一一口气也给打没了,那可真的要进局子里吃牢饭了。
“行了,走吧,去学校里找小芳姑娘。”景书把拖把棍子扔回垃圾桶,还剩下一个看上去小一点的混混没揍,她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对这年龄较小的混混使了个眼色,小混混瞬间明了,拿起地上一个掉落的打火机,战战兢兢地走到景书面前,咽着口水,紧张到双手颤抖地给她点燃一根烟,“这、这位姐姐,您请……”
景书眼眸微眯,道:“别怕,姐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小混混年龄大概十五六岁,景书洗了一口烟,抖了抖烟灰,“打120吧,把你的好大哥们给送医院去,可别真让人死了。”
话落,女孩笑了笑,转身和那个名叫庞文的男人潇洒离开了这里。
*
小芳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跟景书聊了聊前两天的事后,她心里憋着的不舒服总算是消散了很多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跟景书说。
莫名其妙的,跟景书在一起,她总是有很强的安全感。
以前高中假期回村里后,她经常去景书的摊位上买猪肉,虽然每次都会被女孩彪悍的切肉刀法给吓得胆战心惊,不过看着一边切肉一边对自己露出的小小的笑容,那淡淡的心惊也会随之消失掉了。
景书和庞文哥晚上就要坐火车离开,她下午有一个小时的选修课,上完以后可以去校门口咖啡馆里找他们。
小芳拿着手机打算先回一趟寝室,可刚准备朝寝室去,肩膀就被一只手给轻轻拍了拍。
转过头,是一脸微笑的阿言,她大概是刚刚跑过来的,额头上有汗珠,但女生的呼吸却十分平缓均匀,也不像是刚刚运动过的。
小芳问道:“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这个点,你不是有课吗?”
阿言摇摇头:“我身体不太舒服,请假了。”
“身体不舒服?是哪里?”小芳上下看了看她,可是阿言却突然靠近,一对黑漆漆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她!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小芳寒毛竖了竖。
她向后远离了点,蹙眉道:“你……要不要去医院?”
阿言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机械的微笑:“要,小芳,我在一家诊所约了一医生了,你送我过去吧,好不好?”
“诊所?”小芳问道:“什么诊所?正规的吗?”
“是的,”阿言轻呢的挽住她的胳膊,“我们走吧。~”
小芳抿了抿唇,道:“那好吧。”
两人在校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阿言坐上去,轻笑道:“师傅,麻烦到D区的五巷十号门。”
小芳拿出纸巾给阿言擦擦汗,“为什么这地址听起来不像是诊所?”
阿言道:“这是具体地址,实际名字叫做十八医诊所,是一个年轻的中医师开的。”
原来是这样么?
小芳道:“好。”
车子发动,朝着阿言所说的地址奔去。
*
实验品的脖颈处都被植入过芯片,实验室可以通过芯片追踪到实验品的位置。
付以知道自己脖子里的东西,因此在让看护女人带他离开以前,刻意让她拿了信号屏蔽器给他。
这种信号屏蔽器十分微小,小到需要用显微镜才能看见。
女人用技术给他放置在了耳朵里,这样便可以屏蔽掉实验室对于芯片的追踪。
然而过去这么久,付以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研制出能够跳过信号屏蔽器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这种平静的日子有没有再度被打破的一天。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景书今天不在家,下午学校放半天假,因为村子周围的镇子上,似乎又有猛兽出没了。
张叔带着众人在村子周边拉了牢固的铁网,派出所的警察们上次跟狼群搏斗的伤还没有好,便再度投入到新的保卫工作中。
双头狼并没有被找到,张叔有点怀疑是不是镇子的那些警察看错了。
今早来通知各位小心防范的时候,都还在说这件事情。
可是只有付以知道,那只双头狼,已经被女孩一刀了结了。
以前付以很厌恶景书,因为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这个人真的太过于粗鲁。
过分的举动,还有强势的做法,都让少年感到了厌恨。
要打扫卫生,要割猪草,还要喂猪洗衣服,包揽一日三餐,洗碗。
付以以前没做过这些,但是来了这里以后,几乎什么都做了。
从一开始的讨厌,到后来的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好像过去的时间也并不长。
下午没课,学校放假,楚小苏回了他自己的家,因为李大婶儿明早回来了,所以他要回去收拾房子,等奶奶回来看见的就是一间干干净净的小屋。
回到小楼的付以只有一个人。
双层楼,窗户都开着,一直在通风。
没有烟味,也没有酒味,空气里传来的是乡村里泥土的清新和花朵的芬芳。
景书不在,付以不用做饭。
空空荡荡的屋子,今天下午,莫名多了一丝孤寂。
它的主人不在,它的存在便显得十分难过。
熟悉的沙发上,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明明只是离开一天一夜而已,可是付以感觉好似过了很久。
想到这里,那淡淡的酸涩苦味便让少年的鼻尖也跟着酸起来。
他微微蹙眉,背着书包慢慢走上楼梯。
景书的屋子平时一直是关着门的,就算主人在里面,也是把门合的紧紧的。
付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本来只是看一眼就回房间将书包放下休息的,然而看了许久,最后,他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女孩的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十分散乱,桌上的东西也被摆放得乱七八糟,衣柜半开着,衣服像是直接塞进去的,连稍微的整理都没有。
地板上还有袜子,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还有没有倒掉的烟头和两罐啤酒。
可想而知平时女孩一个人在房间里过着怎样的废柴生活。
只有窗户是开着的,窗帘在微风的吹动中轻轻飘动,因为一直在通风,所以房间里没有什么味道。
付以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书包放回房间后,便拿着扫把和帕子走进了女孩的屋子里。
扫地这种事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将景书散乱在地上的脏袜子捡起来,扔到了准备好的衣篓里面,又将床上干净袜子拿起来,放到衣柜下面的抽屉里。
可是第一个抽屉却不是放袜子了,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各种卡通的贴身小裤裤看的付以顿了顿。
而之前从景书衣服兜里摸出来的蕾丝边的小裤裤也在其中,像是被女孩匆忙塞进去的,没有叠。
付以:“……”
面无表情地关上抽屉。
然后淡定地打开另一个,将袜子放了进去。
付以会洗衣服,因此洗衣服时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景书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贴身衣物挂在浴室了。
说真的,都十七岁的人了,为什么穿的还是那种卡通纹案像是只有七八岁小孩才喜欢的裤子呢?
简单打扫完房间以后,付以又将景书的桌子收拾干净了。
一些散乱的卡片堆放在桌子上,他将东西收好,给她放回书桌抽屉里。
于是那张以前看到过的照片再次映入眼帘之中。
付以顿了顿,随后伸出手,将儿童房的照片拿了出来。
上面的景书是六岁,在儿童房里看着漫画,旁边那个小孩正拉着她的手。
对于这张照片,付以印像不深,匆匆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次看的时候,他却莫名看了许久。
照片上的两人,大概是很好的朋友。
小男孩撒娇的表情,以及景书看似不耐烦却眸中带着温柔的神情,让付以看的心里更酸了一些。
儿童房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照片后面的字也十分清晰。
“在夜幕来临之后,我们总能看见大海的。”
刚学会写字的孩子在照片背后将心中的希望写在了那里。
付以将照片放回去,同时还看见了景书和楚小苏以前一起照的照片。
少年微微蹙眉,不想说话。
而后突然想着,他好像,还没有跟景书合照过一张照片啊。
*
景书和庞文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小芳姑娘应该准备上课了。
她便跟庞文到校门口之前约好的咖啡馆去等人。
“我晚上坐车去F市,明早跟李大婶儿一起回,你呢?你买的是直接回镇子上的票吗?”景书问道,要了杯果汁。
庞文点了一杯汽水,“是啊,到镇子差不多晚上十二点了,再坐个夜车回村上,十二点半左右,回去睡一觉。”
然而点完饮品后,服务员还没走,甚至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俩。
“怎么了?”景书疑惑。
“不去准备吗?”庞文不解。
只听服务员脸颊僵硬地笑着:“小姐,先生,我们这里是咖啡馆,只卖咖啡的。”
景书:“……”
景书:“哦,那随意吧。”
服务员走后,景书让庞文拿出手机给小芳姑娘发个短信:“这个点应该还没上课,可以看手机,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放学,下午去接人,顺道买束花给人送过去。”
庞文道:“买、买花?这么突然的话,会不会把人吓到啊……”
景书摆手:“不会,我观察了一下,她应该是对你也有点意思的!”
“真的?”
“对!”
庞文拿出手机给小芳发了短信过去,刚发过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信。
不过小芳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下课,而是说她在陪室友去诊所的路上,下午那节课请假了。
“诊所?”景书看到消息内容,“她室友生病了?”
庞文发短信又询问了一下,小芳回答道:“室友的身体不舒服,我看她一直在冒冷汗,但是很奇怪,除了出汗意外,她没有任何别的生病特征了。”
下一秒,景书站起了身。
庞文给吓了一跳,眨眨眼,“怎、怎么了?”
景书脸色微沉,却忽然又笑道:“没事儿,问问现在在哪儿?那诊所的地址是什么?”
那边很快回答了方位。
景书道:“兄弟,看样子你家小芳姑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去隔壁网咖上个网,你在这儿等着。”
庞文道:“我也去呗!”
但是却被景书拒绝了,“你不在这里等,万一等会儿小芳姑娘来了找不见你人了怎么办?”
“可是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不就知道了。”庞文略微疑惑。
景书笑了笑,“你能保证自己玩游戏的时候会注意到手机?”
庞文:“……”
对于资深网瘾少年来说,的确不容易注意到,放桌上容易被偷,因此会放在口袋里,但是戴着耳机玩游戏又听不见手机铃声,所以往往很容易错过响铃。
“好吧。”庞文道:“我在这里等着。”
景书背起自己的小斜挎包走出咖啡馆,进了隔壁的网咖里。
可是女孩却并没有在吧台开机子,而是顺着后门直接出去了。
她点燃一根烟,到后门路边拦下了一辆车,并将之前得知的地址报了出去,司机脚踩油门很快出发了。
景书抽着烟,无视掉出租车里那张请勿吸烟的标签,看着窗外的景色,城市的街道很美,可女孩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十八号。
她想,这回可真是撞她枪口子上,赶着来送妈了。
不对。
景书摇头,微微蹙眉,又想着——
十八号,本来就没有妈的。
*
合上手机,没有再跟庞文哥发短信聊天,小芳在车上看手机看久了会晕车。
她转过头,想看看阿言,然而身边的阿言此时正像个木偶一样静静望着窗外,令小芳略感诡异的是,阿言的嘴角边依旧挂着之前在校门口看到的机械般的微笑。
好似过去了这么久,她的表情一直没有改变过。
小芳感觉有点不对劲,问道:“阿言,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
阿言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笑道:“头疼。”
她说完慢慢靠在小芳肩膀上,声音轻飘飘的:“很疼,芳芳,你一定要陪我过去。”
听见熟悉的称呼,小芳最终还是点点头:“嗯,我陪你,要是难受的话先睡一会儿吧。”
可是阿言却突然坐起了身,“不必了。”
她看着车窗外某一处十分老旧的店铺,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