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叔走后，厉飞雨静静地坐在马车中沉思，张袖儿好几次看着厉飞雨欲言又止。

终于，她咬咬牙开口问道：“这种事情，我听到真的没关系吗？”

“没问题。”张东掀开帘子的一角，转过身来，“宗门内藏着这么个神秘的墨大夫，想必你也不会安心是吧？”

“张师伯，你是想让我告诉舅舅，寻求宗门的帮助？”张袖儿迷惑地问道。

“这个过几天我们再谈，你只要知道有这么件事就成，我们俩个和五长老也不是没有合作的机会。”张东转向厉飞雨，“面对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首要的目的是先了解我们和他的实力差距，这是你之前草率的地方，你确定你告诉我的那些资料都如实吗？你没有被骗的可能性？”

厉飞雨摇摇头，这都是凡人书上写的，自己不可能被骗。

张东点了点头，开始分析道：“在越国江湖上，凡是没有跨越完武道三境的武者都算作不入流，可你不要小看了这个不入流，整个越国能称得上入流高手的人，最多也只有百位，而且其中一大半都选择了参加武举，最后不是武状元就是武榜眼，通通做了将军和朝廷的鹰犬，剩余的人，除了越京里那些宗派的宗师外，其余十三州中的江湖上，一州也没有几个能考武状元的高手。拿镜州举例……”

他抬起下巴，示意张袖儿补充。

“没有，除了军队的三位将军外，我们宗门内部还猜测过朝廷可能会下派一位追风捕快盯着我们镜州武林，其余的，无论是镜州城内，还是城外，都没有超越化境的武者出现。”张袖儿自然是有这样的见识的，在她的佐证下，说明了整个镜州的武林最高也就是一些化境武者在这打生打死。

“岚州也是如此。”张东接过话头，“起码二十余年前，岚州除了府城外的寺庙里的那位隐居的高人外，整个岚州武林上最多也只能看见化境武者了，哪怕是岚州第一大城嘉元城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墨居仁过去建立惊蛟会称霸了全岚州，他的实力最高也是化境？”厉飞雨反问道。

“不错，我听你说，这墨居仁的惊蛟会在最巅峰时，也只是岚州三大霸主之一后，我就明白了，若他是江湖三流的实力，必然能彻底压倒另外二派。”张东回答道，“而且，他在过去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若真有能力的话，必然会参加朝廷三年一次的武举。可他依然还是选择留在镜州，只有一个可能，他的实力是化境后期或者以下，这般实力若是运气不好的话，往往在每三年的武举上连武探花都难拿到，如果只能做那武进士的话，想来他也并不甘心，因此才放弃了武举，而选择在岚州称王称霸。”

“不过，我倒是好奇，以我现在的实力，参加武举的话，大约能达到什么程度？”厉飞雨好奇地问道，和往常一样开始跑题。

“你？”张东嫌弃地看了过去，“一个明境初期，在武举的校场上比路边的野狗都多。而且我本身也没有专门教你御射二艺，还有领兵之法，你能考中武秀才都有鬼了。”

“呃——”

张袖儿也笑了起来，随后开口解释道：“厉师兄，一般来说，武举三年一考，明境后期可以稳稳地考中武秀才，而武举人的话则要暗境后期，化境后期就是考武进士了。不过这种武举，往往也只爱选拔三十岁以下的武者，若是你年纪远超于此，还要去考，中倒是能中，但最后朝廷也同样不会给你封官的。”

厉飞雨点头，武者随着年龄往下，实力和头脑都会愈发衰落，朝廷不喜欢招老人也可以理解。

“至于能进一甲的武状元、武榜眼还有武探花，这三者进了边军那是实打实地能先得一个偏将当当，若是几年后立下大功，马上就能拔为副将，封爵的也不在少数；进了衙门的追风堂后也是如此，起码一个追风捕快是跑不了的，最后做到捕头或是名捕的也大有人在。”张袖儿露出向往之情，“只可惜武举不要女子参加啊，不然我也想尝试一二。”

这样啊。

厉飞雨羡慕地点点头，别说是三年才出三人的一甲了，估计只要能进了三甲，得个武进士出生，这样的武者回乡后，根本不会有任何势力敢来招惹他，指不定还会上赶着巴结送钱呢。

“好了，好了。”张东急忙扯回话题，“墨居仁过去的实力大致清楚了，但也不排除他明明能考个武探花，却根本不愿意去参加武举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江湖中人几乎就没有不想金盆洗手的。现在要清楚的是墨居仁现在的实力。

“你说过他是被他人下毒，才致使身体衰老的，没错吧？”

厉飞雨点点头头。墨居仁先被下毒，接着又遇上了余子童的血箭阴魂咒，这个运气也的确是没谁了。但这个过程没必要扯到修仙者头上，不然不好解释清楚。

“三十余岁便暮暮老矣，说明他作为武者，三宝中的精定然强盛不到哪里去，他的实力也铁定会因此有所下降。我们现在也只能依靠他来到镜州七玄门的行为来判断一二了。

“他远走他乡，千里迢迢地北上寻药。说明他实力已经下降到连统治自己的惊蛟会都做不到的地步了，不然利用自己的势力来帮助自己寻药治病，岂不是更快？

“他是救治了王门主后，选择隐居于七玄门之中的。他当时考虑的一定是王门主的实力，若是他自身实力比暗境后期的王门主还差，定然不会加入七玄门。不然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他将没有后路可走。

“你说他要寻找有特殊资质的孩子，专门去学一门养生的奇门功法，来治疗自己所中的剧毒，这倒是让我有所怀疑。”

厉飞雨尴尬地笑了笑，他自然不会说长春功是修士专门修行用的功法。

张东继续说道：“他北上镜州，想的必然是此处没有认识他的人，他可以安心潜伏下来。同时，治疗自身需要珍贵稀有的药物的话，选择镜州倒是确实不错，根据真阳子所说，整个镜州地处偏远，资源不多，本身就没什么修士愿意过来，他去寻药的话，反倒是能找到不错的药物。

“镜州的话，他必然不会选择边军和衙门。不选择镜州城内的宗门的话，说明墨居仁现在的实力又不足以对付化境武者；不选择断水门、铁枪会这样地盘太小的势力，说明他必然还有绝对不能暴露的秘密。

“野狼帮从上到下都是马匪，想必他墨居仁也看不上。七玄门倒是出身正派，曾经也辉煌过，可现在也没落下来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占据着彩霞山那么大片的地盘。他往神手谷里一钻，谁也找不着自己，还真是个好选择。

“可他也绝对不会比王门主强多少。他每年凭借着捡漏，简简单单地挑选几个在入门试炼上失败的弟子，去检查他们能否修炼那门养生法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一点也没有大限将至的着急样子。”

“若是我在他那个位子的话。”张东突然脸色一冷，散发出的危险气势让厉飞雨和张袖儿两人瑟瑟发抖，“如果有除去门主的实力，我为了活命，必然不会手软。先勾结其余派系，再袭杀门主，鸠占鹊巢，以一宗之力去为我搜寻有资质的弟子，并大范围地采集草药，这才是将死的一州霸主该有的样子。”

“当然，镜州也没几个修士，哪怕大范围传播功法的话，也不怕露馅。”张东这句话是不经意地小声呢喃出的，但厉飞雨还是模模糊糊地听见了。

他心中立马一动，张东这是猜到那功法和修士有关了，只是，他会这么不小心地说出口让我听见吗？

还是说，他是在试探我，可我现在应该摆什么表情出去比较合适？

张东没管还在纠结的厉飞雨，转而总结道：“他的实力多半在暗境后期上下，拥有能爆发到化境的能力，但他应该不是很愿意使用，可能会付出很多代价。”

暗境后期……

厉飞雨在心头呢喃道。

他略开玩笑地说道：“他会不会追着张铁往镜州城去了，最后根本不会来找我，算是我多想了呢？”

张东狠狠地瞪了厉飞雨一眼：“若我是他，这一次追踪张铁未果，我绝对会过来一趟。涉及自己性命之时，常人都知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更别说这样的一州霸主了，多智多疑、心狠手辣，这就是这类人的本色。

“这次，我保你一次。回宗门之后，和墨居仁的任何敌对，就靠你自己。”

“诶？师父，你不帮忙杀了他吗？”厉飞雨惊讶道。

张东又是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学生一眼：“那家伙打底是个暗境后期，拼起命来，绝对不比化境的弱，我能保住你就不错了，我拿头去杀他啊？”

切，师父，看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还以为你很强，最后还是要靠我吗？

“一个暗境后期而且精通药理、擅长下毒的敌人在暗处盯着我，那我还是逃跑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趁他现在追张铁去了，多半还是有机会逃掉的。”厉飞雨自暴自弃地说道。

“韩立三叔行事小心，但同样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墨居仁若是没寻到张铁，现在多半已经快到流水镇了，你逃得了？”张东拿着自己去分析墨居仁的行事，不认为厉飞雨逃跑就能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厉飞雨也很绝望。

这样一个狡猾的敌人，杀不死，还逃不掉，自己当初干嘛多嘴呀？

以后不能再做这种赔本买卖了。

如果这次以后，我还有命的话，厉飞雨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只能互相牵制了。”张东仔细思索厉飞雨的活路，“张铁逃跑，他必然会猜测此事是否与你有关，会猜测你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这时候，演就是了。

“只要你表现出对韩立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表现出对张铁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再在适当的时候露出其实你知道张铁之事就差不多了。”

厉飞雨点点头，装千层饼吗？

这个我会。

假装自己在第一层，墨大夫怀疑自己在第二层，自己就真把第二层露给他看，其实自己在第三层。

“只要你既不表现出对韩立之事的了解，让他感觉不到太大的威胁，又有能制衡他的方法，他便很难下杀手了。”

“制衡？”厉飞雨迷惑道。

“我啊，笨！还有，你就说，如果你死了，他谋害张铁的事情自然会在宗门内传开，让他在神手谷呆不下去，怕事情败露，仇家找上门来的他自然会暂时收手，将来再来害你。”张东点点头。

“这不是更危险吗？”厉飞雨说道，将来，我只怕没有将来了。

“只要他杀不了你，你对他暴露的威胁越来越大，他至少就会在明面上和你妥协。”

然后，在暗中继续谋害我。

厉飞雨喘了口气，自己老师这个方法还是治标不治本。想彻底出去墨大夫，莫非还要考自己，或者憋个几年，等韩立发育起来再说？

“总之，他找上门来时，必然会有各种怀疑。你只要表现的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但不是那么知道就行了。这样才能打消他的疑虑，也不至于让他当场就拼了命爆发出化境实力也要杀你，这样你就要活命的机会了。”张东最后给出指示。

我懂了。

合着师父你打不过化境的武者是吧？

厉飞雨无奈地点下了头。

……

回到七玄门的驻地后，张东悄悄带着厉飞雨的两个包袱往后门溜去，他要卸下伪装，并且将韩三叔带来的东西先藏匿起来再说。

“师兄。”这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的张袖儿终于扭扭捏捏地说话了，“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哈？”厉飞雨回过头去。

没看我这么忙，忙着活命吗？

大小姐，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呀？

“真阳子道长。”张袖儿苦恼地说道，“似乎想让我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