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以万物为鱼肉。

江奇将骡绳递给店小二，让备足草料。掀开深灰厚布帘，进了酒肆，选了临窗的空位坐下，“温一壶酒，切两斤熟牛肉。”

传说中的大侠套餐。朝廷规定不能私宰耕牛，但病死、老死的不在此列，江湖人多的酒肆就有得售卖，而且价格比猪肉便宜，一斤仅百钱，猪肉约三百钱。

江奇虽刚下华山，但山上时老道士传授了不少功夫和江湖经验，所以并非两眼摸瞎。加上他穿越之时，于虚空中又吸又抓，变得年轻俊朗不说，还耳聪目明、力气奇大，人身安全有保障。

半年多前，江奇还是体制内苦逼的文字工作者，无权无势，日子苦逼，到华山散心旅游，不小心陷入华山之巅的仰天坑，然后就出现在宋代。如今正是徽宗赵佶当朝。

当时他从半空中落下，砸死两名军官，意外地救了与众多官兵厮杀的老道士。老道士手段狠辣，一路吊着上百军士上山，边跑边收割军士性命，只是耐不住年老体衰，到华山之巅几乎力竭，要不是江奇出现，他必死无疑。

前几日，老道士旧疾复发仙逝，江奇将他好生安葬。又用军士身上捞出的银钱买了骡车，准备前往荆南城。此刻还在华阴地界，需再往南走半个月时间。

江奇正吃着酒肉，酒肆大堂中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突然抽出朴刀，跟一个行脚和尚打斗起来。吓得厅中食客赶紧逃命。

和尚挥舞戒刀，砍翻两个，也被踹倒在地，左臂鲜血直流。为首的汉子举刀大喝，“金毛犼施威，我等做生意，你何故骚扰？”

“嘿嘿，采生折割，丐帮当真好本事。大爷我一路跟来，不过摸了两个孩童，怎地？还想报仇？”

话音未落，三个丐帮的汉子齐齐砍来，四人又乱做一团。金毛犼不慎被削了半根小指，大声哀嚎。

唰……江奇前座的一位青衣少年赫然出手，一棍横扫，逼退三人，“三打一，算不得好汉。我九纹龙史进最见不得以多欺少。”

金毛犼施威在江湖中滚打多年，闯出几分名头，在华阴一带也有传闻。史进只十七八的年纪，最是佩服江湖好汉，有心结交金毛犼，是以出手相助。而且前几日请刺青匠人在身上纹了九条龙，特想显显本事。

奈何已入秋，天气转寒，再来打斗场瞬息万变，容不得分心耍帅，否则还真想脱了上衣。

江奇不似其他人逃开，盯着大堂中几人，微微皱眉，九纹龙史进、金毛犼施威，这两人……一个出自水浒传，一个出自荡寇志，莫非宋朝世界还是一锅杂烩。

丐帮人众见施威来了帮手，是个路见不平的愣头青，稍一拱手，“原来是史兄弟，你何不问问，他抢我们孩子做甚。”

史进侧头正待问，金毛犼竟忍痛出手，暴起砍向三人。史进心思被打断，又有丐帮人袭来，也忙不迭出手反击。

江奇记得，金毛犼施威并非良善，在一次醉酒骑嫂后，还顺道把大哥弄死，如今竟然化作头陀模样闯荡江湖。未来还在河北盐山落草，背靠着宋江掌事的梁山泊，坏事做尽。

大堂中对打一阵，丐帮几人不敌，拖着伤者很快逃走。金毛犼扯衣角稍微包扎断指，忍痛向史进拱手，“多谢史兄弟，从今往后，江湖上九纹龙的名头，只怕要压过我金毛犼施威了。”

“哈哈，好说好说。”史进听到此言，志得意满，“大师，一起吃杯酒，晚些时候同去报官，好洗了大师清白。小二，再温一壶酒。”

史进转身入座，金毛犼盯着他后背，突然脸色一变，操起戒刀，往前一跃，直直捅去。

啪！凭空出现的瓷盘砸中戒刀，刀锋歪了半尺，史进躲过一劫。史进转过身来，脚下滑动，躲过二次刺来的戒刀，跟着一脚踹去，金毛犼吃力，侧身溜出酒肆。

史进正要追赶，到门前反应过来，又停下脚步，回身走到江奇身前，拱手致谢，“刚才多谢好汉出手相救。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江奇略一思索，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在宋代行走江湖，总要挂个诨号。史进自号九纹龙，施威敢叫金毛犼，咱也得有个响亮名号不是，“在下江奇，草字别鹤，江湖朋友抬爱，给了个‘仁义无双’的诨号，不值挂齿。”

仁义无双江别鹤，翩翩君子岳不群，一听就是正面人物。

史进看江奇的样子，不过年长自己几岁，虽带着疑惑，但也知自己未涉江湖，没听过这号人物也正常，是以在旁边坐下，露出笑脸，拱手道，“原来是江大哥，果然英雄了得，在下九纹龙史进。”

“小弟一事不明，还请指教。刚我救了金毛犼施威，他为何反过来杀我？”

果然是纹身的古惑仔，满脑子行侠仗义，却不知江湖人心险恶。江奇两世为人，特别是体制内的手段层不出穷，自然看得更通透些。

面对一脸青涩的史进，江奇抿了口米酒，看向刚才史进的桌子，满满一桌酒菜，“适才金毛犼囊中羞涩，第一个想法自然是借点财物，兄弟你出手豪气，又没防备心，他盯上你，也是正常。再者，你是白身，他是落草之人，你让他报官求个清白，岂不是让他去死？三者，大恩如大仇，你救了他，九纹龙的名头自然压过他金毛犼，大和尚咽不下这口气，杀你才能证明比你强。”

“如此说来，他从丐帮人手里抢走孩童，只怕也不是甚好事。”九纹龙旋即起身，朝江奇恭敬行礼，“江哥哥仗义出手，又指点迷津。”

说完，未等江奇答话，猛地拍桌子，“小二，酒送这边来，再上一桌好菜。”

见店小二站着不动，史进双眼直瞪，不明所以。江奇微笑着掏出几角银子，“残破的桌椅，我这便赔了，多的赏给你。”

几张桌椅木料普通，不甚值钱，一二角银子足以，店小二少说能得一角银，当即大喜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酒菜这就送来。”

史进猛地一拍脑袋，怎地没想到这节，顿时大觉江奇仗义，“唉，我做的甚么混事，竟让哥哥掏钱。晚些定要跟我回庄，家中颇有些好酒菜，与哥哥一醉方休。”

江奇琢磨着，这方世界若是水浒和荡寇志的人物混搭起来，只怕事情要复杂些，自己的计划也要稍作调整。他虽对内里人物不太熟悉，但几本书都通读过，稍有了解。

按史进年纪看，九纹龙明后年才会际遇离开东京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学了半年武艺，成就梁山八骠骑的实力。如今被江奇救了一命，自不介意结个善缘。

他从华山下来，准备遵从师傅遗命，前往荆南城寻找师兄李杰，心道，“老道士师傅武功卓绝，精通医理，如何师兄李杰名声不显？”

荆南城就在荆湖北路，永兴军路一路向南，过京西南路即到，并不太远，沿途若能结交些好汉，也乐得其所。

眼前史进虽还年轻，但为人仗义，未来跟鲁智深、武松等人在二龙山落草，是个大山寨，二龙山派系也成为梁山上前三的势力群体。

“哥哥，再喝一杯。”见江奇思绪飘忽，史进不住招呼，“我家里有演武场，我们吃完再回去好斗一场，盼能胜过哥哥。”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