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看了下简历上的名字。

顾采薇。

他没有多想，只是感觉很好听，应该取自诗经小雅里的那个经典名篇，也是小学六年级的课文。

随口介绍：

“妈，这位是公司的会计，顾采薇。

小薇，这是我妈，你叫阿姨或者于老师都行。”

“于老师好。”

顾采薇“唰”地鞠了一躬。

唬得于秀卿一愣，脸上那亲切而又热情的笑容，差点消散，好在反应快，稍作寒暄，便自然而然地夸赞起她的名字和家学渊源。

作为老师，她很清楚：

小学六年制是八十年代提出，九十年代才逐渐普及的，在此之前，根本没六年级，更没这篇课文。

她们那辈人，绝大多数并不知道《采薇》。

所以，顾采薇大概率跟她一样，出自知识分子家庭。

可聊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对。

“这孩子怎么如此拘谨？”

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样自信、大方，反而小心翼翼、目光躲闪，还动辄脸红，像极了被抓现行的早恋学生。

……

“等等！

阳子说她是公司会计，很明确，她也完全默认。

可前一秒，她不是在递简历？”

越想越不对劲。

“孟阳这小子，干嘛特意给两个称呼供她选择？

阿姨明显比老师更亲近些，作为员工，一般都会选前者吧，毕竟后者有点撇开老板之嫌。

她却喊我老师。

而鞠躬，又过份恭敬了。

这，很矛盾啊！

莫非……”

一个大胆的猜测划过脑海。

“儿子改行做婚介，是因为女孩子，但对象并非我猜的那个李梦，而是小薇？

甚至，他俩已经在谈恋爱，不过才刚开始。

人家姑娘觉得为时尚早，暂且不宜让家长知晓……

这就通了。

小薇拿简历暗示态度，阳子则通过称呼表示‘都可以’，她喊我老师再次明确，考虑到早晚会真相大白，鞠个躬，既补全礼数也有致歉意味。

一定是这样！

唉，看把她难为的。”

自以为“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于秀卿，当即“突然想起”还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

孟阳下意识地看了眼顾采薇：问下她去不去，可以捎带？

转念一想，那都是自己的猜测，未必准确，就算真猜对了，说出来也让人误会或者尴尬。

他仅是一瞄，于秀卿已然又有所悟。

“啥意思？

想问她要不要去看望准公公？

我这傻儿子哟，还没明白时机不对！”

唯恐生事，赶紧闪人。

走到电梯口，又突然折回，将孟阳叫到一边，郑重其事地问：

“你跟那个李梦，只是同事关系，对吧？”

孟阳哭笑不得：

“您这又是哪一出啊？

她比我大好几岁呢，不是，人家有男朋友，都订……呃，很快就会有新男朋友的。

我就是想挖她！

我是说挖到公司，您可别又胡乱脑补。”

于秀卿听得有点迷糊，但能确定他俩没感情纠葛，也就放心走了。

这边。

李学乾的身份证复印件很快送到，资料齐备，金龙立刻派人前去提交。

孟阳告别钱顺发，对顾采薇道：

“公司刚成立，很多事情要忙，你兼职干些杂务，可以吧？”

顾采薇显得格外振奋：

“好。”

“那行，咱们先去门店……我帮你拿吧。”

顾采薇连忙摇头，熟练地将包背起，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电梯也没再放下，似乎怕他抢走一般。

孟阳也不勉强，趁空讲了任务。

找几家广告公司，问一下自带设计的门头广告牌制作价格，包括拆装、测定尺寸和选材等。

挑出可靠、报价也不离谱的，供他选择。

“遇到不明白的，就上网查一下，具体我也不懂。”

说完，叫的快车刚好抵达。

顾采薇不由一愣。

不是说，顶多四五百米吗？

随即释然，人家是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钱浪费宝贵的时间。

一里地，转瞬即到。

孟阳让顾采薇在店里熟悉环境，自己去商店买了把新锁，重新换上后，直接给了她一把钥匙。

“还没前台，你先顶几天。

抽空联系家水站，订些桶装水，再买点好的茶叶、咖啡，还有纸巾什么的。

总之，该买的必需品，都买回来。”

系统很给力，附赠了全套的办公用品，但生活类的，几乎没有。

“先转五千块钱给你，不够再跟我要。”

加微信的时候，孟阳发现，顾采薇用的是前年出的一款高端手机，后壳还有刻文，不过，一粗一细两条圆环内，圈的却是个硕大的“婷”字。

呃……

应该是买的二手机。

假装没看见。

转身去联系帝都认识的美术设计苏佳慧，请她帮忙设计一套VI。

VI就是视觉识别系统，除了LOGO，还有成套的标准字、标准色、象征图案等，应用包括名片、招牌、办公用品、衣饰等等。

价格天差地别，便宜的几百几千，贵的上百万，经济状况较好的企业，一般会花几万到十几万。

孟阳深知，很多时候，花小钱是不可能办好事的。

给人家千把块钱，就想要设计简约大气，彰显公司文化，传递价值。

怎么可能嘛？

故此，虽然俩人私交很好，他依旧开价两万，对于小公司，已属高价，何况，这是个私活。

苏佳慧一听到价码，立刻意识到事情郑重，不好打趣、吐槽，只是：

“实在抱歉，最近真心没空，天天加班到半夜，连单休都取消了。

要不，你问下方若颖？”

孟阳认识方若颖，但没什么交情，她是苏佳慧的同事，不过比较特殊。

据说，她家很有钱，在公司还有股份。

结合她几乎不用加班的事实，这事多半为真。

孟阳想了想，找到她微信，直接发信息进行询问。

跟他有交情的设计师，基本都在这家公司，他的老东家也有美工，但偏向于网络交互端，不适合。

等了半天，方若颖只字未回。

……

南江大学一附院。

孟志国饶有兴致地看着妻子于秀卿，只见她时而面露喜色，时而蹙眉咬牙，刚在床边坐定，又不自觉起身，反复循环。

忍不住笑着问：

“什么事呀，让你纠结成这样。”

于秀卿迅速坐了过来，满是凝重地望着他：

“你说……”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就此打住。

“算了，跟你没法说。”

她反复思量的是：

儿子说李梦有男朋友，似乎还想说她订婚了？可紧跟着，又冒出来什么新男朋友！

特意解释挖人，有必要？

为什么，很快就会有新男朋友？

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宣言……

难道说，新男友，指的正是他孟阳本人？

儿子要横刀夺爱……

不，不仅仅如此，还有那个小薇呢。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挺有能耐……

不对，于秀卿，你好歹是人民教师，你的道德观呢？

脚踩两条船，还有小三之嫌。

这不是年轻人口中所谓的渣男吗？

而且是非常渣的那种！

应当口诛笔伐，大义灭亲。

可我儿子好不容易老树开花，有了交往的女朋友，虽然可能、或许、稍微走歪了一点点……

不不不，老于你不能被亲情蒙蔽双眼。

……

孟志国见她再度混乱，苦笑道：

“你到底在瞎琢磨什么呀？”

于秀卿幽怨地看了他一下，无比心累地喃喃道：

“拷问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