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牙金的第一次攻击来了。
菲尔霍带着一万人马,停在了嘉陵关十里外,看样子,他已经摸清了嘉陵关所有的信息。
康军击鼓出兵,将上心带着人马出城应战。
两军阵前,风沙弥漫,只有铁器碰撞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
“请将将军上前答话!”
牙金那边,传话官喊道。
将上心催动马匹,带着几名亲兵上前。
“将将军一别六年,风采依旧啊。”菲尔霍笑道,“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你脸庞留下太多痕迹,还是如此的魅力。”
“我也是没想到菲尔霍将军竟然如此衰老,行将就木。”将上心嘲笑道。
“草原上可不如你们中原的水那般养人,全靠汗王信赖,我菲尔霍才能拖着残旧的身躯再次会战您这般风采的女将军。”菲尔霍感慨道。
“将军谬赞了。”将上心说道,“不知菲尔霍将军,此次犯境,所谓何?”
“草原将迎来百年不遇的大雪。”菲尔霍双手伸过头顶,“我们的孩子将会挨饿,我们的牛羊将会冻死。大雪会摧毁我们部落的一切。”
“关我何事?”将上心不屑的说道。
“我们希望仁慈的康王帮我们度过难关,给予我们布匹和盐。”
“这事,你应该派人去鸿胪寺谈,而不是带着人马前来犯境。”将上心冷笑道,“况且,过往与牙金的通商中,你们的人很不老实。”
菲尔霍像是没听过后一句话,平静的说道,“我们的使团,在你们出征前便赶赴了开封,当然,出兵只是为了这次谈判,增加我们的筹码。”
将上心看着他,“你们就这么肯定你们会赢?”
“我们没有输得理由,但你们输了,还有退路。”菲尔霍说道,“我们无路可退,只能胜,这便是我们的道。”
“那便试试吧。”将上心调转马头,回头看着他,“这场仗,我们也没有退后的理由!”
菲尔霍满脸可惜,调转马头,回到阵前。
两军对峙,菲尔霍和将上心缓缓拔出手中配剑。
“冲阵!”
“杀敌!”
随着双方主将的命令。战场上尘土飞扬,人吼马嘶,战车的车轮滚滚向前。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牙金的骑兵一马当先,冲散了大康的刀盾兵。康军的长枪手齐刷刷的跟进,用钩镰枪砍烂牙金的马腿。大刀手提着几十斤的朴刀向前冲锋,与牙金的弯刀手战成一团。
双方弓箭手,炮手机械性的动作,仿佛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鲜血,死尸,马匹,烟土,一切一切恶心而又令人血脉喷张的东西在战场上刺激着将士们的荷尔蒙。
将上心与众将回到了临时搭建的营帐,在较高处,这里能大概看清战场的一切情况。
“探清了么?此次对阵,牙金出动了多少人。”将上心虽然久经沙场,但心头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裨将侯勇回道,“大概有一万人左右,其余人马皆在大营。”
“看来所猜不错。”将上心点点头,继续看着战场局势。
“传令,弓箭手前进五十步,十人方队冲锋!”
“是!”
立刻便有旗牌兵跑到山顶挥旗。
战场中的先锋大将卢宁会意,立刻指挥起来。
战场瞬息万变,原本一条横线向前冲锋的康军突然变阵,十人为一个圆阵,外面长盾守护,内部钩镰枪刺杀,战场上瞬间移动,看的人当真热血澎湃。
寒止却不这么想,康军虽说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可抵不过牙金强大的身体素质和那股狠劲,更抵不过铁骑的冲锋!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赶紧出奇兵吧。”寒止急道。
“再等等。”将上心眉头紧皱,挥手打断他的话。
寒止心急如麻,却又不能左右战场的局势,只能看着康军被马蹄践踏。
“鸣金。”将上心下令,“挥旗!”
“是!”
康军听到鸣金,便后军做前军,前军做后军,一步一步退了下去。弓箭手掩护。
牙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继续嘶吼着冲锋。
这时,牙金后右方鼓声大作,一队人马冲散了牙金的弓箭手部,正冲着校刀手冲来!
为首那将,正是车威,手持一把开山巨斧,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牙金乱作一团,骑兵部队连忙回防,想要包夹车威的部队。
正在撤退的康军忽然让出一条路,侯勇领着数不尽的大康铁骑冲锋!
牙金兵败如山倒,车威等将也不追击,收拾战场上的尸体,物资。缓缓撤回城中。
“打的漂亮!”
将上心兴奋的说道,“车威将军,卢宁将军,侯勇将军辛苦了,功劳簿上,当得头功!”
“全赖车将军深入敌后,在牙金的心窝上狠狠地插上一刀啊!”卢宁笑道。
“哪里哪里。”车威笑道,“还是将军战术过人,出此奇谋啊!”
将上心笑道,“这次计可不是我出的,是祭酒大人出的计谋,让车将军领三千人夜渡漠河,在林中躲了两天,等到了这次机会啊。”
众将沉默片刻。
大家伙也知道这计谋是他出的,那日聚帐后将上心连夜把他们叫回来说出了寒止的计策,虽然有不少反对和不屑,但将上心力排众议才让寒止的计策实施了起来。
而此时,战后升帐,寒止却不在帐中。
“我们……赢……了么?”
“我们赢了。”
伤病营中,满满的伤病和医师,伴随着惨叫声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寒止把他的眼睛蒙上,忍住眼泪划过眼角。继续在伤病营中为医师打下手。
寒止在医馆打杂一段岁月,好歹熟悉一点,也不算添麻烦。
一直到了天黑,寒止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伤病营的门前。靠在寨门上。
“大人,吃一口吧,你已经四个时辰未进食了。”王平心疼的说道。
“还行。”寒止声音有些沙哑,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了多少人?”
王恩摇头说道,“死一千三百余人,伤三千二百人,失踪了三百人。”
寒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痛苦的说道,“为什么!面子有那么重要!为什么就能让这些人这么送命啊!”
“大人也别太难受了。”王平不忍的说道,“我听将士们说了,若不是祭酒大人的奇谋,咱们只怕伤亡更多。”
“屁的奇谋,与我何干?”寒止红着眼睛喊道,“那是将上心那老女人自己的战术,何必强加到我头上?我就随便提了一句渡河袭营,搞得好像我是救世主一样。这破计读过兵法的都知道,就那帮只会杀人的匹夫想不到……”
“又骂我老女人,你这小子当真欠打!”
王平王恩回过头去,竟是将上心,连忙唯唯诺诺的低下头。
将上心看着王平手中的碗,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是是!”二人如获至宝连忙退了下去。
将上心拿起碗,蹲在地上,举着碗说道,“吃一口。”
“我不吃。”寒止别过头去。
将上心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还耍小脾气。”
将上心用勺子刮了一勺,送到他嘴边,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快,吃一口。”
寒止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了一口。
刚刚进肚,寒止又忍不住泪水。
“怎么,还在想着呢?战场上就是这样。”将上心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嘴里碎碎念道,“哪有战争不死人的,如果今天咱们死得少,明天咱们可能死的更多,咱们是为了整个中原而战斗,他们今日不死,不那么奋勇杀敌,可能明日死的就是他们的妻子,孩子。而且这帮将军都是马上度日,从军前都是泥腿子,没读过几本兵书,下次这话可不能让人听到,落人口实……”
寒止就这泪水吃饭,将上心后来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你这老女人,好烦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寒止呛了一口,痛哭道。
将上心怔住了,随即温柔的帮他擦掉嘴边的饭粒,“可能我是老女人了,母爱泛滥了吧。”
寒止看着她,心里又难受,又有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