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所吟,正是梅家老祖梅岱远,于三百年前,时任荆州刺史时,所作的一首咏梅。
但这首诗并没有流传出来。
因为此诗乃梅岱远入道之作,也是心梅剑诀的题记。
或许陆泽所言,说心梅剑诀为假是诈,但这首诗,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梅阑心乱了。
当年雪妖部祸乱荆州,梅岱远独居小苔园,于危难之中观梅入道,自创心梅剑诀,亲率梅家军大败雪妖部,事后被圣皇亲封“荆州之脊”,这才有了梅家三百年荣华。
可如今的梅家,早已没了祖上的荣光,如历史中许多大家族一样,在一代又一代的内忧外患中,传承流失,彻底沦为不入流的修行家族。
而他,也被迫离家,来到青岚剑宗修行。
“若心梅剑诀安在,我梅家岂会被这些猪猡欺辱。阑儿,速去,速去……”
恍惚间,他离家时,父亲悲愤的神态浮现在眼前……
叮!
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剑鸣声。
梅阑回过神,看到陆泽手里的剑,老脸一红。
陆泽把玩着他的长剑,悠然道:“梅师弟,可是想好了?那就开始吧,输了无非低头认栽,赢了却是一本万利。”
“你说的没错。”
梅阑略作权衡,抱拳行礼,郑重道:“若你真有心梅剑诀,别说一场赌斗,便是要我梅阑这条性命,也双手奉上。但凡你敢骗我……”
“行了,行了。”
陆泽把剑扔过去:“婆婆妈妈,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人设,李平安,附耳过来。”
陆泽三言两语交代完,李平安傻了。
支吾道:“师兄,怕是不妥吧,这也不是剑招呀。”
陆泽一脸不耐烦:“就按我说的办,手里有剑就叫剑招,他都说好不施元气,你还怕啥?”
“那也……”
“赶快!”
陆泽踢了他一脚,李平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两人抱拳行礼,李平安道:“梅师兄,请赐教。”
“好!李师弟,接招。”
梅阑不在客套,徐徐刺来一剑,剑至途中,忽然分出九朵剑花,笼罩李平安全身要穴。
他欲图心梅剑诀,故而出手便是绝招,毫不留情。李平安内心慌乱,一时间,只觉得漫天尽是剑影掠闪,连连后退,匆忙闪避。
嗤地一声,领口乍裂。
陆泽大骂:“狗日的李平安!再敢躲避,老子让你见不到顾夕颜。”
“啊?”
不容李平安细想,梅阑剑尖一转,又是一剑刺来,这次李平安避无可避,只能按照陆泽所教,闭眼转身,鼓起背脊,使出一招懒熊撞树,向后猛靠过去。
无数剑花凭空消逝,长剑从李平安肋下穿过,嘭一声闷响,梅阑被撞飞,重重摔在地上。
李平安愣了,他没想到,如此拙劣的招式,竟然真能得手。
陆泽无奈摇头。
这个傻子,乘胜追击都不会。
大好形势,就此消失,梅阑默默站起来,刺出第三剑,剑势轻盈仿若飘雪,上下游离不定。
李平安不再犹豫,直接缩首转身,又是一招懒熊撞树。
梅阑再次倒飞出去,李平安背后衣衫尽碎,肩膀也被刺伤,流出鲜血。
他看向陆泽,迟疑道:“师兄,我输了,你把剑诀给梅师兄吧。”
陆泽猛地站起来,狠捶李平安。
“我教你的另外两招呢?”
“他倒地中门大开,你黑虎掏心呢,你用剑柄怼他呀!”
“他护胸起身,你猴子摘桃呢!猪一样……”
李平安护住头脸:“同门之间切磋,怎可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式,胜之不武!”
把陆泽气乐了,脚都用上。
“我叫你胜之不武!”
“你说谁下三滥!”
“就他妈你是好人……”
梅阑赶紧拦到二人中间:“陆师兄,还请息怒,李师弟手下留情,是我输了。”
陆泽挑眉道:“我陆泽做事向来光棍,输便是输,为何不认,明日你来取心梅剑诀便是。”转身便走。
本来无论输赢,剑诀都是要给他的,只是不想做的太明显。欲图此地疗伤,只是顺势而为,谁知李平安故意认输,从而导致偷鸡未果。
“师兄且慢。”
梅阑赶紧唤住他:“尚有一事请教。”
“说!”
“我这路剑诀,虽然远不如真正的心梅剑诀,却也是我家族长老苦心仿作,师兄为何能如此轻易破解?”
陆泽嗤笑道:“梅刺史的心梅剑诀,创于苦战之时,危难之间。同异族对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皆在一瞬,怎会如你这般花里胡哨?碰到同境对手,不过贻笑大方耳。”
“自你家成为荆州望族,渐起奢靡之风,文人骚客辈出,多以入朝作官为荣,而后又有几人上过战场见过血?温柔乡里,岂能作出杀人剑诀?苦心做事,未必做好事,何况根子就错了,你认为的剑诀,不过是剑舞罢了。”
“你过度依赖所谓的剑诀,也是去年你输给我的原因。”
说完,陆泽轻掸衣袖,飘然远去。
梅阑与李平安对视良久,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一句话。
师兄好厉害!
……
“刚才这个逼装得不太圆润。”
路上。
陆泽回想着书中有关梅阑的一切,加快脚步往回赶。
早在两人比剑时,丹田处便有一股元气左突右冲,令他心浮气躁。
陆泽知道修为又要下跌,这次更厉害。
这种感觉很奇特。
就好比吃了三斤烂桃,肚子痛了要去茅厕,起身就知道,肠胃出了问题。
陆泽很郁闷,快到居住的矮山时,有位流云峰的师妹迎来,告之他顾夕颜已经闭关筑基,最近不能前来照顾他。
更郁闷了。
一整天没见到顾夕颜,猜到她白天可能有事,还想着晚上能来,一起软玉温香呢。
出师不利,偷鸡不成,煮熟的鸭子也没吃到。
这一天可真棒!
回到住所,陆泽找了块竹板,刻出“闲人勿扰”挂在房门口,然后坐到床上,盘膝运气。
呼吸吐纳间,元气化为一股涓涓细流,在经脉中缓慢运转。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股跌境的感觉消失,他才缓缓收功。
“这TMD!”
屋内一片黑暗,估摸着已至深夜,陆泽仰倒床上,瞪大眼睛,忿忿骂道。
又跌了,熔断!
炼气六层!比李平安还低。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他能预知很多事,但自身修为也要过硬,绝对不能再出现,别人用剑指头的那一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种感觉太危险。
总靠嘴炮,总有翻车的一天。
“怎么办呢。”
陆泽陷入沉思。
靠宗门肯定不行,青岚剑宗同其他宗门一样,对外门属于半放养状态。只有正式进入内门,才是自己人,现在可没人帮他。
而“陆泽”的记忆又不完整,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去找谁求助。
“要是进入内门就好了。”
以前刻画“陆泽”时,因为是配角,很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并未有过多细节描写,但好歹“陆泽”的具体走向还是知道的——青岚五峰,他最后被悬遏峰之主云穹上师选中。
难!
“呵……”
正当他思虑间,忽然有人冷笑出声。
近在咫尺!
陆泽脑袋嗡的一下,毫不犹豫,一拳抡了过去。